逍遥王爷女捕快
“我们现在就走,到拱辰街六号看看。”曾经南都城唯一的女捕快唐梦果然雷厉风行,说走就要走。
“别急别急。”赵喜松连忙先拦住,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起来,“唐大人和我们都因此困扰了两年多,这次一定要做好万全准备。”
“我看这事很好办,多调动人把整条街都围起来。明日再解禁不就过了约定的日期?”从小在衙门里成长起来的唐梦总是对办案兴味十足,也很有主见。
“我们哪来这么多人手?过节期间都要加强治安管理,每个人都有负责的区域,跟本抽不出人来。再说搞那么大阵仗,嫌疑人远远看见早就跑了,我们如何抓捕?”
“恳请诸位莅临。很谦逊客气的说法,却更像某种阴谋诡计的开端。你派人探查了吗?那里也是便于实施谋杀的空房子?”唐梦让赵喜松和孙波都坐下,自己还在走来走去。
赵喜松轻哼一声,仿佛是抗议唐梦轻视自己能力的不满:“我当然派人查了,那条街不是住宅区,大多是店铺之类。六号以前是家客栈,现在是空房子,闲置将近一年了。早先拱辰街很繁华,后来某位朝中权臣的亲戚借着势力低价收购了整条街,把老商户都赶了出去,再后来那位权臣在党派纷争中落败,这位亲戚也经营不善,这条街就没落了。现在地产是属于白家,就是那个做布匹生意起家的富商,他们低价收了不少商铺,大多不是自己经营,而是出租给别的生意人。拱辰街大部分都是空的,只有极少数几处有人。”
“你肯定也认为胆大包天的凶手会故技重施吧?那我们就来个守株待兔。你派两个人乔装一下,监视住那房子,要隐蔽些,人也不能多,最好别被凶手察觉。虽然受到了邀请,但咱们还是尽量先藏起来给他来个惊喜。”唐梦突然觉得这个活动很有意思,比逛街看戏有趣得多。
“我们还有不到三个时辰。”
“足够用。”唐梦看上去比赵捕头更有信心,“如果这短笺可以看作谋杀预告,那凶手显然胸有成竹。不过你也不必太忧心,两年半之前可能因为义父没太重视,没提前派专人盯住宅子,这次只要凶手不会飞天遁地,咱们就一定能抓到他。”
“唐,唐姑娘。”孙波插了一句,“你如何知道这是谋杀预告呢?”
因为两年多以前死人了,还因为唐大人都没能抓到凶手。赵喜松心中暗想,却没及时教训这个手下。
孙波站起身去主位桌子旁拿起那两张纸:“其实,这两封短笺都没有威胁和暗示的意思,只说有个楚墨的密会。如果当年杀周崇达的人只是碰巧知道密会,并利用其作掩护呢?凶手也可能和密会本身没多大关联。”
“这些古老的组织真该永远的埋葬在历史里,而不该总是跳出来给我们找麻烦或给谋杀制造机会。”赵喜松已经忍不住抱怨,“太多虚伪的搞不懂的东西,什么思想理念方略,在我看来,能让老百姓都吃饱肚子就是最好的了。如果这些古老的秘密门派真的还存在,却竟然没有什么人听说过,毋宁相信都是些无稽之谈。”
孙波吓得缩了缩脖子,心想在皇上的兄长家里谈论这些真的安全吗?
“秦王对这类古代的学派比较了解,上次他也和义父说了些类似的话题。我们也可以问问他。”唐梦重新振作了一下,露出了明媚的笑意,“下面我宣布,从现在开始,一切都听我指挥。”
听这位唐姑娘调遣也好,至少不用担心掉脑袋了。赵头儿其实人也挺好,就是有时候太愤世嫉俗,又不善于讨好上司,即便求唐大人收做了徒弟,不也还是没能混个正经官职。光会破案能有什么前途?就连唐大人自己都被贬去地方了,如今还得说是唐大小姐最有本事。孙波总也管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但至少能管住嘴。
“孙波。”唐梦即刻开始布置任务。
“在。”
“你现在就去找白家拿钥匙,就说你是秦王的人,不必装成朝堂上那些相公们的不可一世的家奴模样,沉稳些就行。你就说秦王有意向买下那个地方送给几个落籍从良的歌妓做点小营生。还有一点很重要,问问是否有其他人索取过钥匙。然后你就赶去拱辰街六号,若能找到有家具的屋子,我要你寸步不离守在里面,无论如何都别走开。我们会尽快去接应你。”
“是。”
“别急,我安排一下,你乘坐秦王府的马车去白家,车夫也会穿着王府奴仆的服饰。”
孙波刚走出门就听到屋内的赵喜松说道:“你让他谎称秦王送个店铺给歌妓真的没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他本来名声也不怎样。”
孙波好悬没在唐梦的笑声中跌下台阶,看来听从唐大小姐调遣也是九死一生之事啊。
天气一早就很阴郁,厚重低矮的乌云笼罩了整个南都城,像足以遮蔽苍穹的巨大帷幕想让这场好戏偷偷上演。
秦王府的马车就是舒适,烽火连年马匹尤为紧俏,北方沦陷以后就更为珍贵了。普通百姓的畜力车都是用驴,更有许多人甚至都没有乘坐过马车,更不用说是王府的车了。孙波心里盘算着,几乎没有经历颠簸摇晃,就来到了富商白家的府邸。
白府大管家听门房汇报来的是秦王的人,赶快亲自出来迎接,看到这气派的马车更是恭敬殷勤,弯着腰热络的把孙波这位贵客请进门去。
“等办完这案子你也去蒲州?”唐梦换了个话题。
“你不去吗?”赵喜松反问道。
“我当然要去,秦王说也要跟着一起去看看。今早义父走时提到我了吗?”
“他只让我找你一起办这个案子,没说其他。”
“这像是他的作风,没那么多愁善感。”唐梦话锋又一转,“这案子如果真与传承了一千多年的墨家有关联,那就凭咱们俩定是力有不逮。”
提起秘密组织,赵喜松又忿懑的反对:“周崇达的妹妹,我们先前调查的时候接触过她,这女人可不一般,周围邻居的家长里短大事小情几乎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街头巷尾的各种消息,连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都无一例外的被她捕捉到。她如果想当捕快,唐大人一定破格录用,不同像你当年似的斗气打赌。她曾向唐大人进言,声称绝无楚墨或者诸如此类的秘密门派。唐大人对此持保留态度,我却支持周姑娘的判断,因为我朝秘密组织这个方向追查了很久,结果并为找到任何能证明其存在的证据,哪怕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
“一个整日视妇姑勃溪为牛溲马勃之类的女人不知晓任何秘密组织的存在才是正常的。我同义父一样,也不敢说这种可能性绝不存在。”
“我下午还要去询问另一起案件的嫌疑人,一个女人死在了自己家里,前天发现的尸体。”赵喜松平复了下情绪,“新年伊始就不怎么太平啊。孙波那里你受累给照应一下,我尽量及时赶到。”
“那咱们晚些见。你放心,有我在必定手到擒来。”唐梦永远信心十足。
拿钥匙很顺利,需要打听的消息也很容易就得到了。令孙波困扰的是白府上下的热情招待,白衣商贾大都想着能搭上官府甚至皇家,那可不仅仅是光宗耀祖了。
孙波得知,就在今天早上,拥有一家很大的造船厂的齐灏表示有购买意愿,也拿到了一把钥匙。
齐灏这个年轻人可不是一般的浪荡公子,他拥有很精湛的造船技术却始终不愿为朝廷设计战船,只做商船或是远航探险的巨型楼船。他曾多次公开评论时政,宣扬近似道家学说的自在与逍遥,还积极计划出海远航贸易,可惜因财力和精力都有所不及而未梦成行。像他这样的不安定因素早就在大理寺挂号了,孙波也听说过此人,据说前不久还传出了与前漕运使冯大人的女儿冯兰订婚的消息。这是终于要安定下来的迹象吗?很多认识齐灏的人大都这样想。
“你再想想,最近还有其他人看过这房子吗?”孙波出门的时候,谨慎起见再次向管家询问。
“近几日的确没有了,但大约两三个月前,前任漕运使冯大人的千金看过那客栈,说是想用来展示自己的画。您知道,冯家小姐擅长工笔花鸟,小品扇面一画难求。其实我看那房子不合适,采光略差,做客栈和一般商铺没问题,展览书画效果不佳。”
孙波再次登上气派的王府马车,向白府大管家抱了抱拳:“多谢。”
马车从白府门口缓缓而行,自又惹得不少人议论纷纷。白家的地位在商界居然因此提升了不少,这当然是后话。
齐灏居然和这事有关联,看来想把这案子整顿得四亭八当是不可能了。白家距离拱辰街不算远,还隔了一条街,孙波便提前下车,请车夫回去,然后自己步行接近目标地点。
未正还不到,却愈发有黑云压城之兆。寒风如刀,似要帮人们在破五这天赶跑穷神。树上仅剩的的几片枯叶也奋力抵抗挣扎发出阵阵哀嚎。孙波在昏暗的天色下终于来到了拱辰街六号。可以看出,拱辰街原本都是商铺之类,是从一条很宽大繁华的商业街延伸出来的一条断头路。抬头还能看到前面不远处街市上的人来人往,可拱辰街内却僻静死寂,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把生机隔绝开了。这条衰败的小街很短,两侧共有八家店铺,左边三家,右边四家,尽头还有一家。街道很窄,大约只有六七丈,更显的逼仄压抑。这些店铺都已不再经营,古旧的门面挂着灰尘,破损的招幌已褪色,地上堆着些的凌乱杂物,未关紧的窗被风吹得哐啷响。没有人的声音,也没有一丝生气,如此荒凉萧条的情景让孙波心中愈发不安。
孙波来不及多想,迅速靠近,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断了的竹马。天依旧阴沉,这孩童玩具也没能带来一点生机。孙波来到了位于拱辰街左侧的中间位置,正好在六号的对面,便于监视。他依靠着房屋的侧墙,隐藏在阴影里,正了正帽子,看着对面这些相似而腐朽的建筑。
窗户大多紧闭着,透过这些残破不堪的窗纸孔洞孙波仿佛看到了某种东西动了动,他瞬间意识到他要监视的废弃客栈里有人,此时此刻那里面的人或许也正在盯着他。一股寒意自心中升起,毛骨悚然之感袭来。
“孙波。”
这声轻轻的叫唤可把孙波吓了一跳,一身冷汗带给他的潮湿的寒意的令他在多年以后都难以忘怀。
孙波这时正站在拱辰街二号房子的侧面,这里也是空置的,正处于六号的对面。他瞥见二号大门旁边的窗户开了约两寸的缝隙,声音貌似就是从窗户里传来的。屋里很暗,站在外面的孙波什么也看不到,那黑暗似要冲出来和天上的乌云融为一体吞噬仅剩的光亮。
“我是李二,赵头儿临时指派过来的。透过窗缝,声音也变得细细的,“我们来了半个时辰,老张蹲守在房子后面。六号除了前后门,再无其他途径出入。”
“有动静。”孙波全身紧绷着,呼吸都不敢太大声,“谁在里面?”
“我不认得,是个穿貂裘的男人。三十岁上下,中等身材。”
“他进去多久了?”
“也就盏茶的功夫。”李二轻细的语调总让孙波感觉不舒服。
孙波快速穿过窄街,大大方方毫无遮掩地检视着这座建筑。他饶有兴趣地绕了一周,与老张也暗自打了个招呼,然后又回到正门,正要抬脚迈上台阶时,忽然听到马车声。
节奏规律的蹄声在寂静的街区扩散回荡,只见一辆大户人家的私人马车从主道口缓缓路过。车窗帘子掀起,孙波看到的是一位貌美的女子向这边投来异样的目光,距离很远,或许这根本就是直觉,根本看不清容貌或者眼神。马车离去,被其他屋宇遮挡而消失在视线外,孙波又在马蹄声中感到了一丝惊慌。阴冷恶意不知于何处开始滋蔓,观众齐至,锣鼓已鸣,一出好戏,凶手恐献诸此地。
事后证明,偶尔无意间的隐约直觉比很多亲眼见到亲耳听到的事都准确;只可惜当时不经意,也不会重视。若是在意了,那便不是无意间了,又为直觉不准确提供了缘由。
废弃的客栈里传来了脚步声,孙波谨慎地缓缓推开油漆剥落的门,锈蚀的门轴发出一阵似能研磨灵魂的声响。只见一位中等身材穿着貂裘的男人站在房内的楼梯口,上下打量着前门一只脚踩在台阶上的孙波,冷冷地问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