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王爷女捕快

冬夜本该是寂静寒冷的,但过年期间南都城内的夜市却热闹非常。假期的夜市总能令人更加兴奋,种种场面气氛皆努力刺激着人们的消费欲望。

街边一眼望不到头的摊位上,各类小吃应有尽有,如糖蜜糕、蜂糖饼、灌藕、炸藕、时新果子、像生花果、红边糍、猪胰胡饼、甚至连鱼鲜、猪羊蹄肉等都一应俱全。唐梦很后悔晚饭吃得太饱,现在只好包一些消食的蜜饯果脯来解馋。

萧侃换了便装也陪着唐梦站在欢快的人群中。徐仁原本是不希望萧侃这样微服出行的,如此拥挤嘈杂喧嚣的环境下,万一再遇到刺客极难防范。

“之前遇刺的是太子储君,如今谁会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去刺杀即将远赴封地的亲王呢?”萧侃就是这样说的。

繁华夜市上的各项小玩意吸引了很多人,如细画绢扇、细色纸扇、新窑青器、螺钿玩物、打马象棋、杂彩球、琉璃炮灯、四时玩具等等令人眼花缭乱的玩物。

平时挂在店铺里售卖的各种服饰有些也都在摊位上露天展示起来,如销金裙、缎背心、缎小儿、销金帽儿、逍遥巾、狼头帽、小头巾、抹头子、花环钗朵、箧儿头、销金帽儿等。

就连贩卖木器的店家也把一些日常家具用品摆放出来供人挑选。有螺钿交椅、时样漆器、细柳箱、诸般藤作、螺钿投鼓、螺钿鼓架等等。

玉树临风的秦王殿下最终还是被一些专门为了看俊男美女才逛街的好色之徒认出来了。百姓们虽然本就知道萧侃平易近人喜欢与民同乐,但此时此刻见到本人就在身边也还是引发了许多兴奋的尖叫。

被沸腾起来的人群簇拥着前进显然并不是很愉快的体验,萧侃的衣服都被许多妇人脸上的胭脂水粉染上了颜色。唐梦仅仅拉着萧侃的手才勉强没被热情洋溢的人群冲散。二人艰难地回到王府已是身心俱疲,萧侃回想起唐梦打算拉着他一起逛夜市时期待的目光才对此次微服逛街的草率决定没有后悔。

假期时光总流逝得飞快,一大清早外面就响起此起彼伏的爆竹声。林姨跟唐梦剪了许多小纸人一起放在垃圾里一起扫出门外。今天是正月初五,所谓“破五”,帝王之家虽不迎财神,林姨却依旧改不掉“送五穷”的风俗习惯。

唐杰在失火事件之后紧接着接受了一次问询,他只说是去查询关于蒲州历史风物的资料,以便为赴任做些准备。

唐梦从萧侃那里得知秘阁被盗的消息,她忽然记起之前与林姨在茶馆歇脚时,看到河对岸的那个略眼熟却一下子想不起是谁的身影。

现在唐总算梦想起来了,就是这个人。

“原来遇刺客那日,你追赶的就是他。之前听你说他是个大盗,却总偷一些不值钱的或者奇怪特殊的东西。”萧侃把玩着昨天唐梦在夜市上买来送给他的折扇。

“你不觉得秘阁被盗跟他有关吗?难道只是巧合。”唐梦一边说着,一边又大口吃掉一块林姨拿来的精致小糕点。

“虽然不喜欢,却不得不承认世间有巧合的存在。大理寺的档案里还有什么关于他的信息吗?”

“跟本没有关于他的任何资料,只知道江湖中人叫他司空轻,听说他精通易容装扮,是盗贼行的传奇人物。”

正说着,门外有人通报,大理寺捕头赵喜松求见。

“破五”不是不能串门吗?会带来霉运的。唐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唐杰,难道是义父出了什么事?

“正月初五酉时,拱辰街六号,楚墨密会,恳请诸位莅临。”

这朴素简约的短笺一大早就被送到了唐杰的手上。皇命难违,今日正是他决定出发赶往蒲州的日子,可看到这封客气的邀请函,竟然感到一些不安。

赵喜松接过唐杰递来的没有落款的便笺,看到上面工整却毫无特点的笔迹,心中也是一凛。

“职权我已交接给少卿吴大人了,这短笺恐怕和两年前的事有关联。你留下调查一番,然后再来蒲州找我,你可以去找梦儿一起,这案子透着诡异,怕不是那么简单。”唐杰嘱咐完,也不待赵喜松回复,便径直出门上了马车。

年轻的单身汉捕快孙波担任赵喜松的副手已经半年多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赵头儿这种不自信的神情。于他而言,这不过是春节值班期间的小调剂品而已。

“邀请函都送来咱们大理寺了。”孙波挠挠头,“不会是个模仿的恶作剧吧?毕竟两年前沸沸扬扬的,许多人都知道此事。这人胆子可不小。”

赵喜松对这封普通短笺的反应出乎孙波的意料。他目送唐杰马车远行,一张脸像门板上的门神一样严肃。然后像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一般,吩咐道:“赶快去吧周崇达一案的卷宗给我拿来,顺便再派人去跟少卿吴大人报备,动作要快。”

“遵命,头儿。”孙波接着问道,“这难道真和之前的案件有关联?”

“少废话,赶快去。”赵喜松突然烦躁的教训起下属,反常的行为令人担忧。

孙波春节值班百无聊赖的状态被好奇所取代,案卷封袋上的日期是两年前,并且标明是一起凶杀案。年轻的捕快孙波是当初家里花了些钱,经人引荐才谋了这个差事,本以为在大理寺任职是很威风的,结果就是上街巡逻维持秩序等琐碎的工作。直到半年多前才被赵捕头提拔当个副手,起码可以参与案件侦破工作了,也算有了盼头。

“赵头儿,这案子唐大人当年真没抓到凶手?”孙波来了兴致。

“凶手?我们跟本就不知道谁是凶手。”赵喜松愤愤不平,“谋杀,毫无疑义也弄不清楚动机的杀人,我对咱们自己能破案基本不抱什么幻想了。我干这行十几年了,这是遇到的最奇怪的案件!”

孙波一头雾水,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嗤之以鼻:“不知道动机?毫无疑义?”

“派人知会吴大人了吧?”赵喜松掸了掸衣服,又正了下帽子,带上了佩刀,“看来我们要做一次初五送霉运的不速之客了,但愿别因此掉了脑袋。”

“咱们去哪?”

“秦王府。”

“赵头儿,这可不敢!”此刻的孙波都快哭了,极力劝阻,“破五忌讳串门儿,你这时候去拜会秦王,定会被治罪的。”

“我去寻唐梦师妹。”

“那也不行啊,秦王这么护着唐姑娘,能让你拿这些案件破坏打扰她?”

赵喜松没理会他,脸上露出一丝坚毅,走出门去。身后的孙波也只好硬着头皮快步跟上。

赵喜松和孙波跟着王府的侍卫来了偏殿。空气中弥漫着淡雅香料的味道,炭火烧得很旺,屋里暖融融的非常有节日的氛围。

“梁楷也要跟着咱们走?”

“是,他自言仕途不得志才寄情于画,此番若能为百姓做些事,必将全力以赴。”徐仁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

“好,让他跟着吧。孙太医的弟子们都召集起来了吗?决定去的给予最大优待,愿再教授学生的甚至可以推荐官职。”

“目前还有些问题。”徐仁看了赵喜松他们一眼,又望向了唐梦,显得有些犹豫。

“是不是有些工匠不愿去?北方的建设需要他们,若将来收复失地修筑防御工事建造兵工器械更需要他们的帮助。有专门技术的再加一些工钱,并提供屋舍给家眷。”萧侃说着,又让人给赵喜松和孙波看座。

“工匠们都是愿意跟随的。”

“那还有什么问题?”

“是城中有不少歌妓舞姬也想要追随殿下去封地,年龄小的有些才十几岁,的确不好安置。”

“这…”萧侃偏偏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形,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好办法,“封地距离沦陷区很近,随时可能遭遇夏国袭击,边关前线条件艰苦日常用度比不上南都城,你再劝劝她们。确实铁了心要跟去的,也只能等咱们都到了再作安排。命京兆府提前做好接收准备,我不想看到跟随咱们的任何一人流落街头。”

徐仁面无表情,匆匆地出门去传达秦王的命令。

“赵捕头找我何事?”萧侃望着之前见过几面,拘谨地坐在椅子上的赵喜松和身旁站着的年轻捕快。

“不敢再劳烦殿下。的确有桩案件想找唐师妹相助,这是也是师傅临行前吩咐的。”赵喜松说完感到有些忐忑。

“义父已经启程了?”唐梦知道圣旨让唐大人上元节前出发尽快赶往蒲州,没想到这么早就走了也没通知她,可能是不喜欢众人送别的场面。

“今天一早唐大人就出发了,这封短笺也就交到了我手上。”说着,赵喜松把“墨门密会”的邀请函从怀里掏出来递给了唐梦。

唐梦展开这张极为普通的纸片,推到桌子对面,展现在埋首于公事的萧侃面前。

孙波一开始看到秦王没有治他们的罪,长出了口气,毕竟赵头儿是来寻唐姑娘的,不会打扰王爷。但此时见到唐梦把短笺直接推了过去,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春节“破五”不但犯忌讳,而且还拿着凶杀案来给王爷添堵,看来今日自己和赵头儿的小命要交代在这儿了。他又偷着瞧了瞧旁边的赵喜松,神色自若,没有害怕的样子。

其实赵喜松一进门来看见秦王和唐梦都坐在主位,就不那么担心了。再说之前花津客栈的案件里秦王殿下又指点过他,终归还是有些交情。

“又是墨家。”唐梦问赵喜松,“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准备去赴会吗?”

“不仅要去。”赵喜松言辞坚定,“而且我还要派人盯着那里,再守住拱辰街两端,保证连一只黑色的鸟都飞不出去,倒要看看这楚墨组织要搞什么鬼。”

“楚墨?如果真是他们,恐怕你的人派不上用场。”萧侃的话丝毫不留情面,“这一派在几百年来只有江湖传说,却没人敢说自己真正见过他们。”

“殿下请看。”说着,赵喜松从孙波拿着的周崇达的案卷袋里抽出了另一张纸片,与刚刚递给唐梦的短笺尺寸相仿,但字迹不同,看得出来也特意掩饰了笔迹。赵喜松恭敬的把这张纸也摆放在唐梦和萧侃之间的桌子上。

唐梦读到:“七月十五亥初,楚墨于东榆林巷尾老宅举行密会,务必严加防范。”

萧侃皱了皱眉:“此去岁之事?措辞不若今日平婉,唐大人可已侦破?”

“看来义父没能破案,他手里是用来装悬案卷宗的袋子,和已破案件的袋子颜色不同。东榆林巷和拱辰街距离不太远,你是怀疑这两起案件紧密相关?”唐梦把纸片也推到萧侃面前,“这不是去年的,应该更早,因为从去年初我就开始帮义父查案了。”

“其实这是两年前的中元节下午送到唐大人手上的。”赵喜松有些无奈,“然后当天晚上,周崇达就被杀了。”

“义父采取什么行动了?”

“那时候我们以为只是市井小民突发奇想的恶作剧。即便如此唐大人还安排了几个人晚上去那附近巡逻。”

“衙役在周围巡逻还是没能阻止杀人,这楚墨到底是什么来头?”唐梦向萧侃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