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王爷女捕快

唐梦第一次观看军中比武,还想着自己也上场试试,她可是从小习武的,自忖怎么也比这些半路出家只练了几年的兵丁强一些吧。

第一场比试很快就在热烈的气氛中开始了,韩重和徐仁各派了一人选择徒手较量,最终秦王亲卫获胜,叫喊与喝彩声不绝于耳。

随后进行的两场比武则是韩将军部下取胜,气氛依旧热烈,徐仁微微蹙眉,斟酌着下一场的人选。

韩重举杯向萧侃敬酒,丝毫没有掩饰己方胜利带来的喜悦。萧侃也不以为意,与红光满面的韩重开怀畅饮,时不时也同唐梦说上几句,评点比武选手们的表现。

紧接着萧侃这边又输了一场,周围气氛瞬时变得有些低落。萧侃召来徐仁,悄悄耳语了几句,又继续喝酒。

观看了几场竞技,唐梦自然也瞧出一些门道,进而庆幸自己没冲动上场,不然准是又要丢脸了。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兵的招式都是在生死之间磨练过的,简单实用,包含了许多致命的甚至同归于尽的方法。而唐梦学习的武艺虽然灵活巧妙,却难以应付这种残酷厮杀。

后面几场均是带武器兵刃的比试,用软头长枪或演武场的木质刀剑。兵器比武进程较快,最终十场较技秦王胜了六场。

听着萧侃和韩重的交谈,唐梦发现韩重这个人能做到都统制还是很有本事的。以前只是从义父那里知道他战功卓著,现在看来对于练兵方法和军事局面的把握也十分有见地,只是总也摆脱不了老兵痞的气质。

随着雷动的欢呼声,一队婀娜多姿佳丽出场。乐师早已就位,美妙的旋律响起,她们在篝火附近的空地上轻歌曼舞。军营中这些血气方刚的汉子立时放下手中的酒肉,直愣愣的欣赏这些有着曼妙舞姿的美人们。

午夜将近,寒意更重,篝火熊熊,刚刚在比武中得胜的士兵也加入了舞阵,各自拉着自己喜欢的姑娘载歌载舞。

乐风倏变,眼前一亮,一位歌姬出场,众舞者让出主位如众星捧月一般。此女子仙姿玉色风华绝代,连见惯场面韩将军都屏住了呼吸。

“这不是南都城第一歌姬柳婉儿吗?”韩重有些惊讶,随后貌似意识到自己失态,有些不好意思。

唐梦也听过柳婉儿的大名,不少达官贵胄不惜一掷千金也要见她一面,听她唱上几曲。再后来听闻朝中某个位高权重的高官要纳她为妾却被其拒绝。丢了脸面恼羞成怒的高官兴师动众以权势威逼,让乐坊交人。最后坊间谣传是当时的太子萧侃化解了这场矛盾,并资助柳婉儿自己开设经营了一家乐坊。

“此一曲蝶恋花词乃秦王殿下为唐姑娘所填,今命婉儿歌之,同献于众将士以为岁除之乐。”仪态优雅的柳婉儿声音也有仙灵之气,一开口便摄住全场,让人有种从内而外的舒畅。

满脸通红的唐梦已经没空再想柳婉儿和萧侃究竟是否交情匪浅了,因为她觉得此时的自己才是那个最幸福的人。

“九曲回阑生陌路,十载飘零,唱罢别离曲。碧血剑光伤泪目,北州颓荡衣南渡。

满目关山飞玉絮,斩将搴旗,惟愿山河举。浅睡梦来花解语,惊觉难忍孤怀处。”

翩跹蝶舞,鸾回凤翥,一曲唱罢,余音袅袅,心旌摇荡,神驰万里。

山呼海啸的喝彩接踵而至,当是时,东边天空忽然被照亮,子夜至,绚丽的焰火腾空而起绽放出灿烂的光彩,柳婉儿与舞姬们在声光中退下。红映霄汉,爆竹鼓吹之声,喧阗全城。

唐梦站起身望着天空中缤纷的焰火,眼圈红红的,又是新的一年,她只知道年龄长了一岁,却不清楚自己确切的生辰。她分不清自己是幸运抑或不幸,不记得亲生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从小和义父相依为命,只守着这份沉甸甸的恩情。没想到璀璨夺目驱散黑暗的焰火竟让这个一向乐观坚强的女孩伤感起来。

柔弱的肩膀被有力地揽住,唐梦熟悉这个深沉的男人的味道。蝶恋花的余韵尚在脑海,融融暖意萦绕心头。这一刻她无比坚定地认为自己是幸运的,命运之神其实一直都在眷顾着她。

“奇怪,北方的天空为何也亮了?难道皇宫附近也有烟花表演?”萧侃似乎在自言自语,也好像在说给正在感伤的唐梦听。

“过完年就要离开这里了,我还真有些不舍得,熟悉的街市吃惯了的食物还有那些经常碰面打招呼的老邻居。”唐梦感慨低语。

“除了上次出征,我其实也没怎么离开过这里。是时候到处走走,看看大风王朝的其他地方了。”

“看,北方的天空亮起来了。”唐梦指着泛着红光的夜空。

“韩将军,今日协同禁卫军守备皇宫附近的应该是你的部队。宫里有祭祀或者其他活动需要燃放焰火吗?照例皇宫附近是严禁大型烟花的吧?”萧侃对此也有些不解。

听到秦王问话,韩重这才从一个漂亮舞姬丰满的胸前抬起头来,见萧侃和唐梦正齐齐看着自己,讪讪的调整了表情,仗着在军中摸爬滚打多年脸皮够厚,才一本正经的回复:“宫里并无大型活动安排,圣上还特意下旨说要崇尚节俭,与民休息。”

正说着,营门外快马来报,卫兵请示徐仁之后将人带了进来。来人是御前神武左军,正是韩将军的部下。

韩重一见便知是紧急军务,不然不会在除夕之夜快马赶来报告。他再也顾不得粉颈酥胸的温柔乡了,立刻正襟危坐。

“什么?三馆失火了?现在情况怎么样?”韩重直接站了起来,眼瞪的老大。

“不太严重,没烧到皇宫。”来报信的人依旧气喘吁吁。

“火灾波及到民居百姓了吗?”萧侃问道,“目前可有伤亡?”

“回禀殿下,未波及百姓,暂未发现伤亡。军巡铺已经组织灭火了,禁军和我们也在帮忙,但现场混乱,三馆之中大都是书籍,火势不容易控制。”

“徐仁备马,我们也过去。希望唐大人无恙。”

对了,之前张喜松说过义父今晚要查些古籍资料的,应该不会这么巧吧?唐梦想到这里更是心急如焚。

“别太担心,唐大人吉人自有天相。”萧侃笃定的眼神安慰着忐忑不安的唐梦。

少顷,几骑快马如离弦之箭飞出营门,消失在新岁首日的夜色之下。校场中央篝火尚未熄灭,营妓也被召来助兴,后半夜的狂欢才刚刚开始。

所谓三馆,是秘书省下属储藏图书的官署崇文院内的三处地方。分别是昭文馆、史馆和集贤院。崇文院就坐落在皇宫附近,最初仅为太子学馆,后改为皇家藏书楼。达到一定品级的朝臣或者特殊职位的官员可以凭许可进入查阅书籍资料。

昭文馆掌管收藏经、史、子、集四部以及负责修写校勘等事务。史馆是监修国史的机构,极为重要。通常昭文馆和史馆皆由当朝宰相兼领,目前就是由史近乾掌管。其他的编撰人员也均为朝臣充任,直管和检讨亦须由京官以上的官员担任。

集贤院是负责收藏勘校其他典籍的机构。虽等级略逊,但主持者也都须是大学士、学士、直院、校理等学位极高的官员主持。

除三馆以外,崇文院还设有一阁,大风王朝历代的皇帝把收集到的原本散落在各地更为珍贵或神秘的古籍珍本或图画收集整理,收藏于此,这个地方就叫秘阁。

三馆一阁通称崇文院,归秘书省统领。天下读书人皆以能在馆阁任职为荣。馆阁之选,皆天下英俊,然必试而后命。一经此职,遂为名流。

如今三馆走水,怕是对大风王朝的历史与文化传承都影响不小。

南都城中的夜晚不似往常,爆杖声此起彼伏,各门各户灯烛照耀如同白昼。

萧侃他们刚进城,便遇到从宫中一路舞到城门附近的驱傩仪队。诸班直戴假面,绣画色衣,执金枪龙旗。教坊使身材魁伟,贯全副金镀铜甲,装将军;镇殿将军二人,穿戴介胄,装门神;再选丑恶魁肥者,装判官;还有装扮钟馗、小妹、土地、灶神者,共千余人。他们要出城门外转龙弯,谓之埋祟而罢。

萧侃叫来主事的询问,方知禁中无虞,火情并不太严重。

韩重也跟在三人之后,此时策马而至。将军肚起伏很快,气息尚未喘匀,面色潮红。

“唐兄定然安好,你看现在北面已无火光,想必早被扑灭了。放心吧,大侄女。”韩重与唐杰交情甚笃,心中很是焦急。

四人并未停歇,马不停蹄向城北赶去。空气中弥漫着爆竹燃放之后似硫磺的味道,还有烧松盆和焚苍术的的药香。

临近崇文院,远远就能看到几小队禁军在紧张的巡逻,焦糊的气息扑面而来。还未到门口,几人就被拦下。徐仁叫来了这里的禁军统领,对方态度马上变得毕恭毕敬起来。前任殿帅王震就死在徐仁剑下,如今秦王也在,这些禁军长官连大气也不敢出。

士兵们正在秘书郎的指挥下从被大火烧得焦黑的楼阁里抢救搬运着被火烧水浸过的珍贵书籍文献。忙碌而嘈杂的景象在新岁之夜与城中的欢声笑语应和着,连成一片令人难忘的回忆。

“唐大人在那边。”萧侃率先发现了站在围墙旁边正在与人交谈的唐杰。

“义父你没事吧?”

唐梦赶快跑过去,还险些撞了两个正在院里搬书的士兵。

“慢一点,你这丫头,总那么冒失。我没事,火刚起我就出来示警了。”唐杰向唐梦介绍道,“这位是孟大人。”

刚说完,他们就看到秦王也跟着走过来了,便齐齐行礼:“微臣拜见秦王殿下。”

“免礼。”萧侃摆了摆手,接着问道,“孟大人,有人伤亡吗?”

“回殿下,并无伤亡,火起之时只有唐大人自己在里面。他及时逃出示警,周围禁军发现走水,立刻全力扑救,已然把损失降至最低。万幸史馆与秘阁无恙,不然真的无法补救了。”孟其骧摇摇头,哀叹与无奈像被刻在了脸上。他是礼部尚书,同时也兼任秘书监一职,此次走水虽无伤亡,但损失数以万计的书籍足令其焦头烂额,失职之罪定时跑不了的。

“唐兄,大过年的你不在家消夜守岁,来这里做甚?”韩重的大嗓门才一开腔就让孟大人极不适应。

“我孤家寡人,在家饮宴消夜岂非更无趣。这里尚有古人作伴,读书似与古人神交,其乐无穷也。”

“孟大人这下可要忙起来了。有需要我们御前军出力的尽管吩咐。”韩重看着孟其骧愁眉苦脸的样子就想笑,心想不就是烧了些书吗,再收集回来不就好了,儒门亚圣的后人也不过如此,丝毫没有淡定的样子。

“不敢有劳韩将军。几万册书籍重新收集整理勘校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之事,老夫有生之年能见到恢复灾前之规模就无憾了。”

“义父咱们先回去吧。”唐梦偷偷拽了下唐杰的衣襟。

韩重一听顺口接过话头:“是呀,咱先回去。现在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这楼都烧黑了,很危险,我这皮糙肉厚无所谓,千万别砸伤殿下和我大侄女。”

“孟大人,你也随我们一起吗?”

“韩将军这个时候就别说笑了,我哪里走得开?史相正在赶来,要我统计损失,天亮还要去跟圣上请罪。”

焦糊的木头泡了水,偶尔还发出挣扎之声,竹木纸张的灰烬顺水流淌在地上,如一池松烟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