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春诀
做了十几年的娇娇女,没想到我竟变成了话本子里的狸猫?
真真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我是上京八品郡承的幺女,上面有了三个阿兄才得了我这么一个乖乖,家中自是如珠如宝的宠着。
门第虽不高,倒也算个清流之家。
去年大兄闵怀瑾才被推为清官,想来也是前途无限的。
而闵柔回来的时候,我正在和燕儿翻花绳呢。
这时候距离我及笈还有一年,燕儿正打趣说将来不知道哪家的儿郎会被我嚯嚯。
真是的,这小丫头越发胆大妄言了。
正当我们嬉笑打闹的时候,前门女使忙着来说与我听时,我还不信,可同燕儿去了前厅,才发现是真的。
闵柔长得可真像阿母啊,如出一辙的杏眼圆腮,一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
阿母抱着她哭出了泪,阿翁和三个阿兄也都红了眼角。
唯独我,站在门厅口,进退两难,仿佛一个局外人。
“女郎~”就连燕儿都有些不知所措地拉了拉我的衣袖。
我轻拍她的手,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
阿母拉着她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等哭完了又带她一个个的认人。
“这是你大兄,如今在太守府下任外台正令史。”
“这是二兄,三兄,他们是双生子,如今都在家读书。”
这时才看到我也来了,她愣了一下,倒是闵柔反应的快:“你是阿姊吧?”
我只觉得喉中发涩,却也强撑着笑脸,摆好姿态点了点头。
在闵家养了这么些年,该有的仪态我是一点儿都不差的。
她看起来真是个脾气好的女郎,可为什么我就是心里有些不舒坦呢?
就连阿兄们也都围在闵柔身旁团团转。
我在一旁听了半晌,才明白是如何一回事。
原来当初阿母同阿翁到上京就职的时候,在并州州郊产子。
风雨交加的晚上,借宿的茅草房经不起折腾就塌了。
屋主女妇也受了惊吓,于是我早产了。
不知怎的,阿母同女妇就抱错了孩子。
这一错,就是十四年。
当年抱错孩子的女使怕主家责怪,硬是没敢说。
直到去年年底她病逝前,才良心发现同阿母说了实话。
阿母本是不信,可也不敢轻视,毕竟我同她和阿翁是不太像。
等到真找回了闵柔,真相也就大白了。
我在府里的处境一下变得尴尬了起来。
只有燕儿照旧陪着我。
阿翁为闵柔上了族谱,她是闵家二娘。
而我是闵家大娘。
阿母安慰我:“就算柔娘回来了,你依旧是阿母的心头肉。”
我知晓的。
其实我又怎么能同闵柔比呢?
这十几年的荣华享受,都本该是她的呀!
听闵柔说,我本家就是一农户,耕田养牛那是一把好手。
我亲身的阿翁和阿母第二天就发现抱错了孩子,可是再想追上去的时候,闵府的人坐着马车都不知走出多远去了。
阿母一病不起,身子也不大好了。
可他们待闵柔是视如己出,也从未和她说过他们并非亲生。
在村中,只有他们家是只有一个女郎的,别家哪个都有儿郎,可阿翁阿母从不计较,读书写字也是样样不落的让她学。
她性子有些娇,有时候都无法想象她是从农家出来的。
本以为闵柔会视我如仇敌。
可她只觉得我有些可怜。
她觉得我亲身阿翁和阿母是顶好的人儿,我却没机会见上一面。
他们在前年并州闹饥荒的时候就没了。
也正因为并州闹了饥荒,她随难民们一块离开了并州,去年阿母他们才没有找到她。
我有时候也会想,我的亲身父母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们把闵柔教养的极好。
她一直是在父母的疼爱中长大的。
她性格娇俏又没有心计,整日里缠着我说东说西的。
她说阿母针线活做的十分好,每每绣了帕子都能买好几铢钱。
阿翁得了好菜总是让她第一个吃。
可这些自然都是我体会不到的。
我只会在帕子上绣上花和蝴蝶。
家中的日子无甚变化。
最多就是阿母和阿翁不怎么来看我了。
阿兄们也经常忘了给我带外面的小玩意儿。
可这些都不重要。
直到有一日。
燕儿急忙慌地从外面回来:“女郎,外面都传疯了!”
我不虞地看向她,怎么这发没有规矩?
“慢慢说。”
燕儿顿了口气:“我刚刚遇到崔尹丞家的女郎崔琳了,她同我说叫你这段时间莫出门,上京已经将你和二娘子的事情传了个底透儿!”
在宁朝,门第之说比人命还要重要。
如今我的身世传了出去,定是惹了许多闲话。
果不其然,等傍晚阿翁同大兄下衙回来,那脸色都阴沉的厉害。
“现在整个上京都传遍了,大娘这段日子莫要出门了。”阿翁沉吟片刻,剩下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可这本就不是我的错,如今倒是叫我莫见人了。
就连原先和我相看的几户人家得了信,都偃旗息鼓了。
阿母叹了口气:“柔娘这两日出门也是叫人好生看了个新鲜,窈娘啊,你也莫怨,等过段日子,他们忘了就好了。”
其实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呢,如今消息传了出去,我怕是不好找婆家了。
一个农户家的女儿,就算是养在官家又怎么样?
龙生龙,凤生凤。
现在只怕没人再瞧的起我。
微愣,我往地上一跪:“阿母,我再待在家里也无用,我先出去避避吧。”
只有我走了,旁人才看不着热闹。
阿父阿母只是不好主动提出,但我得懂事。
闵家这十四年养我也是费心竭力,我不能叫他们事到如今再为难。
人言可畏,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
阿翁听到我的话也是不说话,半晌才应了:“好。”
阿母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却也只剩一句:“那你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
大兄跟在我后面,一直等到了我的屋门口:“你到了外面,也要照顾好自己,莫要委屈了。”
他将腰间挂着的囊袋递给我,我愣了愣神。
以前阿翁和大兄的香囊和囊袋都是我绣的,如今他挂着的,针脚有些潦草,应该是闵柔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