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情实在郁闷，便去找曼芸倾诉。

　　曼芸关切地问：“树，你怎么了？看起来精神这么低迷。”

　　我摇头：“没，没事。我只想喝点小酒。”

　　云都之夜，我夜观天象，似有大凶之兆。

　　“冰霜是水，阎王是鬼。天象不妙啊。”我说。

　　在发财饭店，我点了两碗饸饹面，二十瓶酒，脾的。

　　这苍蝇小馆面挺好吃，唯一的瑕疵是老板，他看上去很凶。

　　他对顾客出奇热情，对手下极其凶悍。

　　你看他上一秒还在向我们傻笑，下一秒就在对服务员发飙！

　　“胖子，磨蹭专家，磨叽啥了，快点，那边催了！”发财大叔吼道。

　　“咱们今天喝个痛快！”我说着一口气便喝干了一杯。

　　“别喝那么快，悠着点儿。”曼芸也陪着我喝。

　　我一杯一杯地干，曼芸一口一口地抿。

　　我们喝在兴头上，望眼欲穿，却半天未见一碗面端上来。

　　“面还不知道在哪一国呢？”我说。

　　服务员端来一碗面。

　　“天哪，老猿！”我说。

　　老猿居然一声不吭，装作不认识我。

　　我把面推向曼芸，她微笑着让。

　　曼芸喝了口酒，抿着嘴笑。

　　“曼芸，你笑啥呀？笑我吗？”

　　“不不不。”

　　“喝，来，大口大口地喝！”

　　发财大叔把另一碗面端上来了，“你看你，把人家闺女灌醉了。”

　　我不理这个茬，满脑袋的烦躁顺着腾腾的热气螺旋。

　　“我妈最近状态特别糟。”曼芸说。

　　“咋啦？”我问。

　　“心里苦。”

　　“什么情况？”

　　“我从来没把我爸的秘密告诉过谁，今天……今天……我……告诉你……”她的泪滴落在面里，“我爸现在在……在那啥里面，不知……啥时候才能出来……”

　　我吃惊地看着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轻轻地握住她手，说：“曼芸，你慢慢讲……”

　　只听见发财大叔发出跑调之声——“嘿呀，咿儿呀，唉嘿唉嘿咿儿呀……”

　　“大叔，您能消停点吗？”

　　“树，咱们走吧。”曼芸推推我的胳膊。

　　我站了起来，感觉有些踉跄，迷迷糊糊的。

　　我们刚出门，只听见一声嚎叫——“你们忘结账啦。”

　　曼芸飞奔回去结账……

　　我感觉肚皮胀胀的，有些恶心，而耳畔还回荡着发财大叔恶心的声音——“嘿呀，咿儿呀……”

　　春风沉醉的晚上。我搂着曼芸，晃荡在校园里。

　　我的脑袋胀胀的，脸红红的，左右摇晃着，晃在云里雾里，仿佛将要升入月宫。

　　我仿佛变成了李太白。

　　迷醉时分，夜已昏沉，我看到曼芸的身影消融进月色里。

　　曼芸搀扶着我，漫步路灯底下。

　　灯光下，显现着曼芸黄里浸白的肌肤，她穿着天蓝色短袖和淡绿色短裤，齐整的白牙在光斑中闪。

　　当我紧紧地抱住她时，时间仿佛停止流转。

　　我和她一起敲打着节拍，我们浪荡而踉跄，在合唱。

　　“我……我发现……咱……咱们是……挣扎的野草……”我说。

　　“我想我爸了……那天跟那贼八婆打架，是因为她说俺爸坏话。她一天到晚诽谤我也就算了，居然还辱骂俺爸……”

　　但愿那些苦难，可以照亮我和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