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不辞树
言辞突然挣碎了锁链,向外冲去。黑白无常欲拦,阎罗王却允了他。
“到底,是一段孽缘。”
言辞回到湖边,怔怔地望着那个竹屋。五十年的折磨,到底是一番怎样的时光,他不去想,甚至不敢想。
红瑶……原来你叫红瑶。
忽然间,湖面翻涌,巨浪滔天。强烈的风,险些将言辞的魂魄吹散,他胸口的血珠发出的光愈发强烈。只见一条水龙从湖底盘旋而出,一双眼冒着紫光,毫无善意地盯着言辞。
言辞头一回见到真龙,震惊之余,不免感叹传说非虚。
下一瞬,水龙形散如烟,又凝成人的模样。
“你是谁?”
那人走至言辞面前,“问寻。”
言辞渐渐地将此人与脑海中的人重叠,问寻……是他!言辞抓住问寻的衣领,“是你将红瑶关起来的?”
问寻淡漠地看着言辞的手,一个眼神,便叫言辞翻身滚倒在地。“她是我水族中人,自然受我掌管。她盗龙珠,取龙血,杀龙王。把她关起来,已经是莫大开恩。”
“龙王杀她母,她为母报仇,有何过错?”
“那她杀我父!我替父报仇!又有何错!”问寻眸中尽显杀意,“而这一切,都因你而起。若非龙族宫规在上,我真恨不得了结了你!”
言辞默声。
问寻继续说道:“她受了荆棘花刑,扛不住百年光景。而今已过五十年,再过五十年必定灰飞烟灭,形神聚散。我给过她机会,可她仍不愿去转世。只怕是,她怕她忘了你。”
问寻居高临下,语气不屑道:“言辞,你受我龙族至宝的庇护,我动你不得,可你占着红瑶的内丹……你该知道怎么做。”
犹豫半晌,言辞推开了那扇门。他想,他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眼前这一幕。
眼前的人,已然不得称作人。因为她只有一半。荆棘花布满了整个竹屋,嗜血食骨地将红瑶的腰身缠上,红瑶的下身空荡荡的,两条腿早已被荆棘花吞噬。
红瑶的身上,早已不是当年的婚服,一身素衣白裙,竟叫鲜血染红。长发凌乱垂落,遮住她秀眉苍白的颜。
这与言辞心中,那个在月光下畅快饮酒的红衣姑娘,没有半分相像之处。
言辞的一颗心啊,被搅碎了,甚至连疼痛都没了知觉,连再往前迈出一步的勇气都没有了。
红瑶听到了声响,以为又是问寻来了,沙哑地说:“你走吧,莫在劝我。”
言辞艰难地迈向她,荆棘花发现有食物来,立刻围而绞之,嗜其血、食其骨。痛感瞬间来袭,竟叫言辞站立不稳。
荆棘花有所动作,红瑶这才生疑。这些个鬼魅妖物,断不敢往问寻身上凑的。红瑶抬起头来,失神的眸子突然恢复了一丝生气。她似乎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脸过他了。是五年前,还是十年前?荆棘花从屋顶爬上了她的脸,血肉翻飞,难以视物。
言辞神色骤变,她的脸……也叫这妖花毁了。
红瑶看着言辞,慢慢变得清晰,他骤变的神色,全然被她收入眼底。她迅速低头,不再看他的脸。可心中还是隐隐期待,她已经等她,等了许久许久了。“你,怎么来了……”
红瑶垂下脸去,没看见言辞痛苦如斯的脸庞,他努力让自己镇定,努力让自己恢复正常的呼吸,努力让自己忘记她小心翼翼的情绪和颇为期待的双眸。她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我来还你的内丹。”
言辞清冷的声音传入红瑶的耳朵,下一瞬,一颗血珠便映入眼帘。红瑶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的内丹,睫毛轻颤,泪水打湿了眼角。
“你这是……什么意思?”
言辞冷哼,眸色寒冽,宛如两道冰凌。“不需要了,便还给你了。阎罗王跟我说,我弱冠便会寿终,是你救了我,谢谢你。”
红瑶不敢去看他,一颗心却渐渐寒凉,“不用谢。”
言辞轻嗤,手垂而珠落,发出清脆的声响。红瑶怔怔的看着她的内丹,紧接着,言辞抬起她的下巴,如刀般的话,剜在了她的心,“我还以为是个多漂亮的鲤鱼精,啧,真丑。”
啧,真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