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幸得一人心

次日一早,管家来报,有人登门拜访。云晟言前去迎客,往日也常有来城主府拜访的人,见与不见全凭心情,如今儿子刚回来,他心情甚好。

来人坐在厅中,见到云晟言后起身抱拳行了个礼,颇有江湖气息。云晟言一时不知是哪来的访客,只见他身材有些瘦小,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面容过于清秀,看起来有些柔弱,不过一举一动却是不卑不亢,干净利落。

“这位公子来自哪里?”

来人闻言愣了一下才答道,“实在抱歉,城主,我从京城来,来找云公子”,开口却是清朗的女声。

云晟言有些惊讶,原来是个姑娘,“来自京城?”

“嗯,我……我是来找云公子的,他在不在?”姑娘忽然脸红,说话开始有些吞吐。

云晟言开口还要问话,云夫人就到了,“九安在,既是九安朋友,千里迢迢赶来,管家还不赶紧去请公子过来。”云夫人说着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此人,“姑娘,这般打扮,想必一路辛苦了,坐下喝茶吧。”云夫人打发走云晟言,自己亲自接待这位姑娘。

“姑娘是京城人,看姑娘气度不凡是哪个世家?……”云夫人坐下来开始闲聊,对着云夫人姑娘倒也不拘谨,有问有答两人聊得挺欢,一来二去了解了个大概。

原来姑娘名苏清欢,是京城四大世家之一苏家的女儿,不过是个小妾所生,母亲虽曾得宠但死得早,她在家中无甚地位,因为聪明伶俐讨人喜欢,跟她大哥也就是苏家世子关系很好,倒也没人敢欺负她,自幼陪世子跟着师父一起习武,后来还独自跟着师父出去游历了一番,身手不错,回来后世子去哪儿都带着她,她因此认识了不少世家子弟达官贵人,混得挺好,九安也是她跟着世子出去玩结识的。

提到云九安,苏清欢的耳朵尖就开始泛红,十分可爱,云夫人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开始跟她讲九安小时候的事情,对于九安的事她如数家珍,苏清欢听得认真时不时插一句。

云九安到会客厅的时候,就见两人有说有笑,言笑晏晏。

“九安来啦,苏姑娘等半天了。娘有事先走一步,你好好招待苏姑娘。”云夫人见九安来就准备离开,临走前对苏清欢微微一笑“苏姑娘,回见。”顺便带走了一众仆从,一时厅中就剩下云九安和苏清欢两人,气氛莫名安静。

“你怎么来了?”半晌,云九安才开口,他并不欢喜,甚至眼神躲闪有些逃避,两人间的气氛有些怪异。

苏清欢抬头看着他,一段时间不见这张脸,她竟有些度日如年,听说他离开京城后,立刻马不停蹄追了过来,然而此时见到他,他眼中的躲闪溢于言表,大约还有很多厌恶和不耐烦吧,苏清欢张了张嘴又无言低下来头。

苏清欢自知她什么身份,怎配得上云九安,当日在京城中她鼓起勇气当众表明心意,却被狠狠拒绝,那之后她被人在人前人后热嘲暗讽丢尽脸面,自知是痴心妄想高攀不起,被禁步家中整日郁郁寡欢,她本不善于表露感情,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当众告白差不多花光了她的勇气,本想就此断了念想也好,只可惜连朋友也做不成了。然而在大哥那里听到云九安离京的消息她还是不管不顾地追了过来,不过此刻她连一句想念也说不出口。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云九安说着转身要走,他不敢正眼看苏清欢,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他本来挺欣赏苏清欢的,觉得她与寻常女子不同,不拘小节却也知书达礼,少有世家女的小女儿姿态,反而落落大方颇有江湖儿女气魄。但是做事太过出格,不过也幸好苏清欢闹了这么一出,才让皇上把他送回了瞿城。

苏清欢闪身拦在云九安身前,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掌心传了的刺痛给了她一点儿勇气,她抬头挤出一抹笑容,故作从容地抬手拍了云九安一掌,笑道“云九安,你这么小气,我千里迢迢赶来,连顿饭都不请我吃,就要赶我走。”这是他们以前的相处方式,苏清欢动作豪放不羁,眼睛却始终关注着云九安的反应,见云九安神情有些错愕要开口说些什么,她连忙抢言“云九安,我苏清欢又不是非喜欢你不可,不过是表个白,瞧把你吓的,竟然从京城跑了,我这次来是想解释一下,我不喜欢你了,你也不用躲着我……像以前一样可以吗?”说得满不在乎一般,最后声音却低了下来,神色有些微不可查地紧张。

云九安止住脚步,看了苏清欢一眼,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气恼,这个人这么随意吗?说喜欢就不管不顾闹得人尽皆知,然后说不喜欢就不喜欢?还有谁被吓跑了,那明明是皇上旨意。想着云九安抬手推开了苏清欢,从她旁边走了过去。

被推开的刹那,苏清欢感觉自己的心脏猛然抽疼,呼吸变得困难,天地瞬间静了下去,她什么也听不见了,愣愣地站着感觉脸颊有冰凉的液体滑过,流进嘴里一阵苦涩,早预料有这个结果,不是吗?为什么还这么难过?千里迢迢追过来是为了什么?

“对不起,打扰了。”苏清欢失魂落魄地道歉,她眼睛被泪水模糊,慌忙擦去怕让人看见,逃一般向门外走去……

“哎!去哪儿?”苏清欢感觉身后有人追上来伸手拉住了自己。

云九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伸手,当日苏清欢当众表明心意而后落荒而逃的时候,他也曾想伸手拉住那道凄楚的身影,可是她跑的太快,而他身边的人太多。“不是要吃饭吗?跑什么?”

苏清欢低头看了一眼那只拉住自己的手,攥得有些紧,让她才擦干净的泪水又流了出来,“跑得快,吃的多呀,你弄疼我了,云九安。”苏清欢的声音带着哭腔,揉了揉手腕似乎真的被捏疼了,眼睛红得像个兔子,嘴却忍不住咧开,绽放出一朵灿烂的笑容。

“九安,怎么回事?”云夫人刚好要出去,遇见两人,云九安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解释。

“清欢,他欺负你了?”云夫人扭头又问苏清欢,这才一会儿不见怎么哭成这样。

“没有,云夫人,我一路赶得急,饿了,九安公子带我去吃东西。”苏清欢行了个礼解释道。

“这孩子,怎么还饿哭了呢?九安你也太不懂事了,还不赶紧带清欢去吃东西。”云夫人瞪了自己儿子一眼,拍了拍苏清欢的手有些心疼,“别拘谨,要什么跟九安说,这几日就先住在城主府吧,我已经让管家安排好了。”不等苏清欢拒绝,云夫人就已经带着人飘然离去了。

“走吧,听我娘的,你这一路上都没吃饭吗?饿傻了不成?”云九安笑道,吩咐人去准备了食物。

苏清欢白了云九安一眼,出来得急,她什么也没带,身上就几块碎银驿站换马早花光了,一路风餐露宿,倒也真饿了。

“云九安,你当真不生我气了?”苏清欢抿了一口酒,小心翼翼地问道。

云九安摇了摇头,笑道“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再说这次回瞿城是皇上的意思,又不是为了躲你。”

“啊?那我又自作多情了?”苏清欢似是懊恼地叹了一口气。

“那可不是,京城中的世家小姐,我当真是最佩服你了!这次出来,你大哥知道吗?”

“大哥他知道呀,不过他没能拦得住我。”苏清欢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而后想到了什么,捶了云九安一拳道,“云九安,你不许跟我大哥告状,一会儿我自己写信给他。”

“我估计一会儿,你大哥的信就先到了。”云九安笑着摇了摇头,这两兄妹感情好得让人羡慕,当日那出闹剧之后,苏清陌没少在他面前替自家妹妹说话。

“云九安,你以后怎么打算?还回京城吗?”

“这又不是我能做主的,不过估计要不了多久,又要离开瞿城了。”云九安看着院中自己幼年亲手种下的桃树,还没见它开过花结过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