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璧玦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三月初三是西金的“上巳节”,举国上下的男女老少都会跑到野外,聚集在水便用清水洗面驱疾,那些家中有久病不愈之人的,便会将病人梳落的头发用丝线绑住顺水漂走,象征病丝去除。驱疾仪式完成之后,男男女女们顺便踏青游园,欣赏春日美景。富裕的人家更是会在郊外搭起彩亭,摆上各色果品,阖家老小一边吃着美食,一边欣赏美景。而那些世家贵族更是在郊外建了别院,收集天下的奇花异草,平日着专人养护,待到每年上巳节前后便摆酒邀客赏花,久而久之便有了“斗花”这项娱乐。在西金国都“斗花”更是激烈,因为被评为“花王”的花将呈给皇帝、皇后过目,一旦获得帝后青睐便会被收入御花园,而此“花王”便会封为“御花”。皇宫里的御花园不是人人能去的,因此那些养着“御花”的花园就成了人人争先前往观赏之地,也成了那些王公大臣炫耀的资本。镇国侯涂家已经连续十年夺得“花王”,因此涂府别院又有“小御花园”之称。每年三月,除了涂府宴客的日子外,涂府别院都会向全城百姓开放。上巳节那日,因涂家是国戚,所以要参加皇家的祭神仪式,所以涂府别院就成了城内百姓的游园胜地。
南魏太子魏琮到金都已有数载,也渐渐习惯了西金的风土习俗,这年上巳节,魏琮带着随从到郊外野游,慕名前往涂府别院赏花,谁知一路人多拥挤,魏琮走着走着便于随从走散了,本想回头寻人,可是被人流挤得动弹不得,只能顺着人流往前去。后来总算在一个岔路口冲出了人群,正想找个地方歇脚,忽然听得旁边一条窄巷内传来一个女子喊救命的声音。魏琮寻声而去,只见两个泼皮无赖缠着一名女子与行非礼之事。魏琮大喝道:“放开她!”那二人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个文弱书生,年纪稍长的那个道:“来了个不自量力的,还想英雄救美,咱哥两先让他吃点教训,权当热热身,待会儿再来好好享受。”说完二人一齐向魏琮扑来,魏琮幼时虽也习过几天武,不过是花拳绣腿,两三招的功夫便顶不住了。正当魏琮暗暗叫苦时,突见对面飞来两块瓦片,不偏不倚正砸在两个无赖的后脑勺上,二人顿时被砸得原地打转,这时一个身着青裳的女子拉起魏琮就跑。
拐过几个巷口,方才停下,魏琮喘着气道:“多谢女侠相救,但是我们就这么走了,方才那姑娘岂不又要羊入虎口。”青裳女子笑道:“人家早就趁你被揍的时候溜走了,真是个笨蛋。不过你这声‘女侠’我听着还是蛮受用的,也没有白费我救你一场。再唤一声听听!”魏琮复又作揖道:“女侠相救之恩,在下磨齿难忘。”
女子道:“看你一身公子少爷的打扮,怎么就一个人闲逛呢?”
“实不相瞒,在下本与随从一起前往涂府别院赏花,奈何途中走散,正在寻人之时听见呼救声,便应声而去。”
“想不到你还挺有侠义心肠的。”
“惭愧惭愧,方才若无女侠,在下恐怕自身难保。”
“刚才你说要去涂府别院赏花?”
“不错,素问涂府别院有‘小御花园’之称,据说每年上巳节赶去他家赏花的人都要将门槛踏破,前几年因种种事未曾去得,今日定要一睹芳华。”
“听你如此说,我们不如同行,我也要见识见识这盛况。”
二人来到涂府别院门口,果真人山人海,哪里挤得进去。
魏琮甚是失望,正欲打道回府,那青裳女子扯扯他的袖子道:“我知道一个地方可直至别院花园。”魏琮一脸疑惑地跟在女子后面,穿过一片桃林,又是一座宅第,门上悬着王府的匾额。二人推门进去,看门的人却是宫中內侍打扮,正坐在门廊打盹,眯缝着眼看了女子一眼,嘴里嘟囔了一下,并不理会他们。魏琮以为这王府也跟他住的安国公府一般被朝廷抄没,只派个太监在此守着,不甚上心。
二人转到后院,却不向安国公府那般荒芜,亭台楼阁俱全,院中还圈养着仙鹤、孔雀,水中几只野鸭子正在悠闲地梳理着羽毛,看着眼前的这番情景,魏琮不免想起了在南魏宫中的生活。正在出神间,女子却在假山那儿招手唤他,于是便跟着进了假山,原来假山内部暗藏一通道,通道尽头正是涂府花园。女子解释道:“这王府乃是当朝长公主所嫁的王大将军家,而涂府又是长公主的舅家,为了方面公主来去,便建了这假山。”
魏琮在园内转了片刻,虽说的确有几株奇花异草,但与南魏皇宫比起来,相差甚远,便觉索然无趣。赏花未得尽兴,确又生出一桩心思。见方才那青裳女子正坐在假山上发呆,便走上前,向女子又作了一个揖道:“请恕在下唐突,有一事想说与姑娘听,但此间人多口杂,不知姑娘可愿移步王府。”那女子倒也爽快,从假山上跳下,与魏琮又回到王府后院,并找了处凉亭坐下。
魏琮道:“实不相瞒,在下乃南魏太子魏琮,六年前作为质子到金都。如今我对姑娘一见倾心,想迎娶姑娘做我南魏太子妃,姑娘如若不弃,请告知芳名,也请一并告知贵府所在,令尊名号,方便我禀明父皇母后,让他们好向西金皇帝提亲。”
那女子略有些吃惊,但面色依然平静,反问道:“你是南魏太子?未来的南魏皇帝?那我若是嫁给你,日后是你听我的还是我听你的?”
“姑娘本事强过我,我自然听姑娘的。”
“就算日后当了皇帝,我不让你纳妃,你也听我的?”
“此生就娶姑娘一人。”
“那好吧,你听清楚了,我叫涂凤仪,我爹就是大名鼎鼎的镇国侯,我表哥是当今皇上。以后你若食言,我让表哥铲平你们南魏国。”
“原来是涂大小姐,在下有眼不识泰山,怪道小姐对这里如此熟悉。”魏琮说完又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璧,轻轻拨动中间的圆孔,玉璧一分为二,成为两枚玉玦,将其中一枚交与凤仪道:“此乃合璧玦,是我南魏传国之宝,原有一对,一名龙璧,一名凤璧。凤璧当年做了信阳公主的陪嫁。此为龙璧。”说着又将自己手中的玉玦与凤仪手中的合二为一,对着阳光道:“你看地上,此玉璧相合对着光线便能投射出龙影。”演示完毕,又将玉玦还与凤仪,嘱咐道:“你可千万收好,这不但是你我二人定情之信物,更是南魏皇帝传位的信物。”
若论奇珍异宝,涂凤仪也见过不少,但如此精妙的玉器还是头一次见识,又听魏琮说这玉玦那么重要,便赶紧收好。抬头一看日色已至晌午,便道:“我爹爹参加的祭礼快要结束了,今日我托病未去,此刻必须赶回家,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