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风月
我一边下楼一边努力回忆林家哥哥的模样,可是由于时间太久了,留在我脑海中的只剩下一个又胖又矮的影子,他那时候很贪吃,尤其喜欢吃江米做的甜点。
还未行至大堂,我便听到了我爹的大笑声。
“我家羽儿今日才养病回来,一听说明日要见你,高兴地连吃了两只烤鸡呢。”
我的脚步顿住,鬓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有这样夸女儿的父亲吗?
当下,我只想返身回去了。
可当我转身之际,却听到了另一个温和清朗的声音。
“惊羽妹妹的身体可好些了?”
我的脚,竟然违背我的意愿,又转了回去,迈步继续向大堂走去。
时下,不远处的满池红莲已见颓败之象,但到了明日,今日的花苞就会绽放,届时,又是一片灿然。
“说曹操曹操就到,羽儿,快过来。”我爹隔了老远就向我招手,目光所及之处,还有另外两人坐在客位。
我深吸了一口气,款款移进了大堂中。
这样的会面对我来说无疑是一种煎熬,除了要应对我爹,还要应对陌生人打量的目光。
“爹,羽儿来迟了。”我微笑着行了一礼。
要不是有旁人在场,我也无需这样拘谨。
接着,我垂眸转向那两道身影,他们也在看着我。
“不知这两位公子如何称呼?”
我笑意盈盈地抬头,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两个人。
这两人的容貌,在我看来,绝对称得上天人之姿。
尽管我见过的人寥寥无几。
那两人齐齐起了身,对我拱手还礼。
“羽儿妹妹,可还记得林慕白?”
那道暖黄色的身影率先开了口,正是刚才吸引我过来的声音。
我颔首笑道:“我自然记得,只是很久不见,不敢乱认。”
说罢,我又看了他一眼,这跟以前简直是天差地别。
这林慕白只大我两岁,却整整高了我一头,身姿挺拔修长,上好
的锦缎在他容颜的映衬下也暗淡了几分。他的模样,让我想起上好的玉髓。
林慕白微微笑着,点漆般的黑眸璨若星光,让人如沐春风。
他的一头黑发只用一根上好的羊脂白玉簪束起,简单雅致。
慕白这个名字,真的是再适合不过。
“白小姐,在下是慕白的同梯,阮星河。”
我还未看够林慕白,另一道有些慵懒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这人身量跟林慕白差不多,着一身莲青色的长衫,颇显贵气。
他狭长的双眸微微眯着,似乎要将我盯出一个洞来。
他的两片薄唇像是涂了鲜血,令我看的心惊肉跳。
细看下来,他给我的感觉很不舒服,我甚至有些怕他。
不同林慕白的中规中矩,这人像是没有骨头一般随意地站着,右手执一把白玉扇把玩着。
“你……你好。”我垂着眼不敢再看他。
“羽儿,来,先坐下。”我爹拍了拍他身旁的椅子。
这话及时解救了我,我慌忙坐了下去。
“羽儿她自小体弱,没见过什么世面,你们多担待担待。”我爹笑着打圆场。
他说得对,我确实没见过什么世面。
“我看白姑娘这气质非比寻常,近来是不是认识了什么非同一般的高人?”阮星河笑得很张扬。
林慕白似乎没料到阮星河会有这么一问,当下阻断了他:“不要信口开河,这里可不是你家。”
“呵呵,我只是随便问问,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阮星河笑得更加不羁。
这话茬我没接,倒让我爹接了,只不过,他接的有些偏。
“阮公子真有眼光,我家羽儿虽是病躯,琴棋书画却都没落下,样样精通。”
我尴尬地笑了笑,却看见林慕白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来。
“羽儿妹妹自小聪慧通达,连我也自叹不如呢。”
他的话令我暗暗挺了挺腰杆,也没那么怕了。
但我却莫名感觉到了来自阮星河的敌意。
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慕白,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告辞了。”阮星河提醒了一句,根本不把我爹和我放在眼里。
林慕白起身拱手道:“白叔叔,羽儿妹妹奔波了一日,慕白不便再叨扰,等到明日再来叙旧。”
一旁的阮星河也站了起来,不加掩饰地盯着我看。
“既然这样,那也好,我送送你们。”
可能我爹觉得,这样的氛围有些奇怪,立即赞同了他的话。
“羽儿妹妹,那我就先走了。”林慕白特地又向我知会一声。
“哦,那你一路小心。”我冲他挥了挥手。
猛然,走在他前面的阮星河回头瞪了我一眼。
我知道了,那是一种打量猎物的眼神,似乎下一刻,他就会扑过来要我的命!
我的天,这人太可怕了!林慕白怎么会有这种朋友呢?
我爹送了他们回来,脸色不太好。
“爹,您怎么了?”我觉得他跟我想到一起了。
我爹踌躇着,终于开了口:“我怎么觉得那姓阮的小伙子不对劲呢?”
我立刻来了精神:“您也这么觉得,他到底是什么人?看起来跟林家哥哥不是一路的。”
我爹深深望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爹,您想到了什么,不妨告诉我。”我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异样。
“羽儿,你觉得慕白这小子合不合心意?不行,咱们就不跟他攀亲了。”我爹试探着问道。
我点了点头:“他很好。”
“可我觉得姓阮的小子总是在针对你,他该不会跟慕白……”我爹说到这里自己先捂住了嘴。
“爹,你不要乱说话好不好。”我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捂着脸笑起来。
我爹却恼了:“你还笑得出来,这件事要是真的,那你可就没人要了!”
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咳嗽得呛出了眼泪。
“爹,我要是嫁不出去,全都是坏在你这张嘴上了!”
“唉唉唉,是我胡说八道。慕白那小子一直暗地里打探你的消息,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呢。”我爹特地加重了“那种人”三个字。
“哎呀,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歇息了。对了,今儿个怎么没有看见庸叔呢?”
我走了两步路回头问道。
“他回老家了,明日就该回来了。”
我爹跟着我走出来,悄悄嘱咐我:“你带回来那只狗还是不要养了,送人也行,丢掉也罢。”
“为什么?”我诧异道。
“这几日京中不太平,说是有妖物作祟,你可别不是捡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回来,到时麻烦可就大了。”
他深恶痛绝的表情使我心里咯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