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君不似
云和一挥手说:
“管他呢!横竖我也用不完,不如皇嫂你拿些去用吧!”
晚萦放下手里的瓷瓶,连连摇头道:
“不行不行,我的这些东西也多着呢,拿去了岂不也是浪费了?况且年节下的,我来拜访你,没给你带礼物怎的还好拿你的东西去呢?”
两人正在推让着,晚萦见这样下去也不是个法儿,倒要叫人家笑话,于是就岔开了话题道:
“今日太后赐宴慈仁宫,怎的不见你去?害得我好生尴尬也每个人解围,刚一过午时我就找个由头溜了。”
“是太后和静妃又挤兑你了是吧?”云和似笑非笑的,“你就不该去,像我一样不爱去就不去。”
晚萦道:
“我如何能同你一样?我这么久一直称病,连晨昏定省都免了,这一次若是再不去就要被人戳脊梁说了。”
云和问:
“那今日她们挤兑你,你还嘴了没有?”
“没有。”
“没有?!”云和像是听了一个很不得了的事,差点儿跳起来,“她们变着法儿明里暗里指桑骂槐的骂你,你居然不还嘴?那你今天不成了包子馅儿了?”
晚萦拉着她,笑着说:
“倒也没那么惨,平南侯爷岔开话,倒帮了我一把。”
云和却显现出一种神秘的静穆,那点儿调笑的神情也收敛了,只是让晚萦把宴会上的具体情况说一说。
云和一边听一边用手敲打着桌面,那髹着红漆的桌面油光闪亮的,还能看见桌面原本有着大大小小圆滑形的纹路。
云和一听完,举起了右手伸出了食指在虚空里点了一下道:
“沈琅玕那个人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你可别去招惹他,别以为他今天是在帮你,他其实是在和尤雪赌气呢!”
晚萦问:
“怎么说?”
云和道:
“沈琅玕一直喜欢尤雪,这宫里谁都知道,我皇兄也知道,但是皇兄不在乎,本来几年前皇兄是想成全他们的,可太后不许,尤雪自己也不干,太后一心就想让尤雪当皇后,尤雪喜欢的也是皇兄,所以一心只想留在宫里,但在沈琅玕那边也舍不得放手似的,所以今天沈琅玕只是在气尤雪和太后,他没那么好心会帮你。”
晚萦的脸红扑扑的,像是带着白雾的红苹果,她也知道沈琅玕对她的印象应当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下也算是解了惑了,于是又问:
“那静妃说九王爷是外姓王爷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也姓慕吗?”
云和用手作扇子状挡在嘴边,身子前倾着靠近晚萦说:
“他现在是姓慕没错,但是他可不是我父皇亲生的皇子,所以虽说是改了慕姓,但私底下尤其是与他不睦的人总爱那他这点儿身世说事儿来攻讦他,我们私底下也会说他是外姓王爷。”
“那他是怎么被先皇收养了的?”
云和道:
“我听人说,是十八年前父皇南下永安郡,却不想遇上了乱党,忙乱中父皇和保护他的侍卫冲散了,父皇独自奔逃,快到无路可走的时候了,遇上一个马队,马车上驮着好些陶瓷大瓮,那人让父皇躲进大瓮里逃过一劫,可没想到那马车队里有人去告了密,父皇找到侍卫脱险以后找上门去答谢那人,可到了的时候那人家里已经成了一片火海,找到那人时他已经奄奄一息,末了,将他四岁的儿子托付给了父皇,父皇因此很是内疚,便将那人的儿子带回了京城,为他改了名姓,便叫做慕、云、时,按年岁排又在皇子中序齿第九,从此便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抚养。据说,父皇对他的喜欢一度超过了对皇兄的喜爱,甚至想把皇位都传给他,多亏了太后和朝中群臣的反对才作了罢。”
晚萦道:
“那你可知他本家姓什么?”
云和将手杵在额角上蹙额思忖了一会儿,又摇着手说:
“啊哟!那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我也本是道听途说的,我不太记得了。”
隔了一会儿又说:
“似乎是姓江吧?或是姓蒋?”
见晚萦愣在了哪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还以为她是为了不知道这慕云时本家的姓氏烦恼呢,又说:
“想知道这个还不容易吗?那件事当年挺大的,地方上会把这件事报上来,现在只要去政务司查一下就知道了。”
正说着,刘旭阳从外进来了,一看见晚萦眉头不免皱了一下,仿佛她在这里会带坏了云和似的,晚萦看得出刘旭阳对她的厌恶,便也站起身来,预备着要走,毕竟不知怎么的,她倒也有些怕刘旭阳似的。
云和见她站起了身来,连忙在暖炕上挪过身子来,将那炕上铺着的褥子也拖得皱皱巴巴,她无暇顾及,只是一把隔着晚萦的袖口抓过晚萦的手,央告道:
“好嫂子,你就再陪我坐一会儿罢,我还存着去年的梅花上的雪水,还想着待会儿点起风炉让你陪着我一起赏雪煮茶呢!”
说完,便朝着窗外喊道:
“鹤云,鹤云!”
晚萦按住她的肩膀,笑道:
“我只是个俗人,无论是去年的雨水还是梅泉或就是这井里的井水我都品不出来,不要白白浪费了你的雅趣,不要让我做那个焚琴煮鹤的罪人,这还是留给懂得欣赏的人才是!”
说着,便要走,云和也留她不住,反而把褥子上的瓷瓶拖得“砰答砰答”的脆响。从刘旭阳身旁擦过的时候,刘旭阳向她福身行礼,晚萦微微颔首,鼻尖却闻见他身上冷冽的寒气里夹杂着梅花酥饼的气味,一低头,果然望见他手里提着个淡黄色的油纸包,红纸覆面白色的细棉线稳稳的扎出两个环,被挂在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上。
晚萦平时倒还是很喜欢吃梅花酥饼的,尤其是现在正合适吃梅花的季节,梅花酥饼、梅花茶、梅花香体丸,但不知今日为何闻见着梅花酥饼的气味格外的油腻,让晚萦忍不住有些恶心,倒像是生吞了一大块生猪油似的阵阵泛起了不适的感觉。
晚萦想,许是刘府的厨子做这酥饼的时候不得要领,油酥放多了。
随手把手炉放下,在衣桁上取过披风披上边系着带子边走出门来,晚萦听见云和嗔怪道:
“瞧你,一来就把人吓跑了!”
但其实也并没有多少怪罪的意味,反而是撒娇的意思多些,晚萦有些愕然,不知云和怎会看上了刘旭阳这个花花公子,难道他在京城里那些爬人家寡妇墙,迫死人家姑娘的“光辉事迹”她不知道么?还是说连云和这么精明聪慧的姑娘也抵抗不了刘旭阳的温言软玉糖衣炮弹?晚萦倒也有心提醒一下云和,可又一想,自己似乎实在没有哪个立场,搞不好最后还会两边都给得罪了,最后免不了成了个风箱里的耗子——两头受气,不如就先由她去,到时候再说吧!
刘旭阳的声音浑厚低沉了许多,兼之晚萦越走越远了,也听不甚清楚刘旭阳回了云和一句什么,约莫也就是些佯装劝她消气的话,其实她哪有什么气可消?不过是情人之间的调侃调情罢了!
年轻的男女就是爱这般,一旦两人有了情了,大多就爱作,尤其是女方那边,更是希望男子时刻哄着她供着她,这样才能显现出自己的高贵矜持来,大约她们也知道这高贵矜持也端不了多久,等这一阵浓情蜜意过去,男子的不耐烦就开始显现出来,到那时他们把她们吃得紧紧的,她们就得像个孙子似的去讨好他们了,到那时,所有的矜持高贵全都通通使不出来了。
不过云和自是与一般的女子不同,她是至高无上的公主,当今皇上的妹妹,连太后都不放在眼里的人物,自然金贵高傲些也没人敢说什么。
想必这次是云和把刘旭阳吃得紧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