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下堂妻
陌生老夫人的事情就如林卿月生命中的一个小插曲,她并未放在心上。晚上执行完公务的顾子墨回到主院中,换了衣袍便躺在外间软榻上看书,发现林卿月并未像之前一样坐在那里缝手帕,而是缝制着香囊。
“手帕绣好了?”
林卿月不知顾子墨会忽然发问,针尖一歪戳破了手指,血液在指尖拧成小血珠。
顾子墨一直盯着林卿月,自然注意到了,拿着林卿月受伤的手指便塞进嘴中,动作快的连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温热的感觉覆上手指,林卿月的脸就似被火灼烧一般滚烫起来,另一只手中的香囊也脱落而去掉到了地上。
“嗯…”林卿月轻轻回复一声,抽了抽被含住的手,若是环儿和寻双进来看见了怎么办。
顾子墨松开手,又拿起书看起来,仿若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发红的耳朵出卖了顾子墨的心境,他这也是第一次知晓林卿月的小手肤如凝脂,软弱无骨,竟是这么温暖。
“怎么想到绣香包?”
“那日祭祀大典,香包丢了。”林卿月懊恼起来,虽也不是什么明显的贴身之物,可遗落在外面始终不好。
顾子墨哦了一声,将书放在了桌上,“给我打一个穗子吧,我挂在玉佩上。”
屋外听墙角的吴六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主子竟然同夫人要手工制品,还是贴身物品上,之前不是连寻双给他打的他都不要吗?此刻还主动要求起夫人来。
林卿月没注意到此刻她脸上的笑容明媚得有些刺眼,点头应了便将绣完一半的香囊扔进了篓子里,下榻穿鞋找环儿帮忙去了。
周围没有一点声音,顾子墨听见自己的胸膛里那颗心跳动的剧烈,平复了好久终是恢复了正常。
晚上餐桌上的饭食便都是林卿月依着自己的口味做的,寻双和环儿说什么不打扰主子相处,也不伺候二人,将饭一放好便一溜烟跑了。
餐桌上只听见筷子轻微碰到瓷碗的声音,顾子墨夹了菜给林卿月,林卿月为顾子墨剥好了虾,这一餐饭吃的极为漫长,却又温馨无比。
吃了饭顾子墨便往老夫人院子里去了,却始终没提带着林卿月一起去,林卿月习以为常,待他走了便唤来环儿打水洗澡。
环儿用香精头油为林卿月揉着头发,如瀑般的长发披在肩头,发丝间传来隐隐香气,环儿趁着寻双不在,这才问起林卿月来。
“小姐,我那日回来的匆忙,不知将军有没有告知吴八的去处以及处置?”
林卿月摇摇头,伸手握住环儿,“环儿,我虽不知他去了哪里,但是将军答应我不伤他性命,你放心。”
环儿舒了口气,她和小姐没有害了吴八性命便好,至于吴八的心思,看将军这几日和小姐的相处,应是不会有展露的机会了,不见了也好,至于自己的心思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顾子墨到了顾老夫人院中,依旧是孙紫琴引着顾子墨进得房门,想起林卿月的甜玉米一事,他打量让祖母帮忙着给孙紫琴找个可靠的归宿,毕竟他是真的要好好和林卿月过日子了,有这样一个人在祖母面前也不是什么好事。
孙紫琴低着头,承受着顾子墨来回打量的目光,今日他来这个院子,除了恭祝顾老夫人生辰,便是来看自己的吗?莫不是他已经想将纳她之事提上日程了?
顾子墨看了片刻,终是移开眼来,喝起了茶,顾老夫人唤孙紫琴出去给自己拿扇子,这是要支开孙紫琴。
待屋中只剩两个人,顾子墨从怀里拿出一方墨来,墨盒下方写着一个乌字,顾老夫人上了年岁有些看不清了,拿着凑近烛火才看清,眼中便有了泪光。
“他可好?”顾老夫人将墨拿在手中把玩,轻轻抚摸,好似手中是什么珍贵不得的宝物。
“好的。”
顾老夫人原名乌若黎,此时手中那方墨便出自她同父异母的庶弟乌临安。乌家原本不过一个九品小官,能得嫁高门顾府,一家子都是真心为她高兴,想起出门那日,自己被乌临安背在背上,那个背平稳且结实。
临上轿前乌临安低声说了一句,“若是在顾府过的不好,我愿意给姐姐一方庇护,让姐姐安享晚年。”
明明耳边是嘈杂得充盈耳朵的许多声音,乌临安这句话却清晰的传入了乌若黎耳中,那是来自弟弟对自己的关心,因着外面那些难听的高攀之语,也不愿他的姐姐为了自己而牺牲幸福。
乌若黎忘了自己那日是如何回答的,只想起来忍住离家悲伤的自己,建起的心里防线溃不成军,坐在轿中哭了起来,不知是对家人的不舍还是对未来的担忧。
后来乌若黎父亲去世,官职也只停在了九品,世人皆道顾大人刚正不阿,对岳父的为官之路也毫无帮衬真是不知要吃正妻多少编排抱怨。
那时京中盛传顾大人的妻子不得喜欢,不多时便要休了,毕竟小门小户的女儿,卖女求荣的。乌临安听了这些话语,毅然决然放弃在京为官,考了个探花便求了圣旨去了远离京中之地,以自己的方式护着乌若黎。
这一去便是三十载,便是顾家人接连不在了他也不曾回京过,只寄来些银钱和物品,乌若黎的家书也如石沉大海,了无回音。
得了肯定的回答,顾老夫人平复了心绪,想起今日那碗姜茶来。
“墨儿,林四娘煮的姜茶不错。”
顾子墨抬头,见顾老夫人已停了哭泣,竟提到林卿月来,自己不是不让她来祖母面前吗?怎的林卿月今日凑到这个院子里来了?
“祖母这是何意?”
“我只问你是不是真的要休了林四娘?”
之前在心里坚如磐石的想法此刻似乎有了动摇,他想吗?可能还是想的,只是也没有那么想罢了。
顾老夫人看顾子墨迟疑,哪里还不知道他的心思。
“明日我便让她来跟前见礼,说来之前也名不正言不顺。”
顾子墨嗯了一声,不再言语,坐了一会儿便出了顾老夫人的院子,依旧是孙紫琴送的,依旧一路无话。顾子墨之所以不拆穿孙紫琴,不过是不想顾老夫人伤心罢了,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子。
孙紫琴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却也不恼,她等得起,一如这十多年的渴望与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