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下堂妻
林卿月细细咀嚼着芙蓉糕,照六姨娘的性子,无事是不会来自己院子里的,可母亲的眼线就在身边,就算六姨娘有事也不会说,那这芙蓉糕必然是有乾坤的。
“环儿,这屋子有点冷,将门关好,免得又害风寒,过几日给三姐姐添不了箱了。”环儿了然,出了门顺带把门给关上了。
林卿月将芙蓉糕一个个掰开,里面竟然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只得将芙蓉糕倒在一旁,将放置芙蓉糕的食盒观察了一番,食盒底部竟然是空的,打开夹层里面竟然是一张银票和一份地契,一封信,还有一个箭矢的头,上面隐隐有些锈蚀,看上去有些年头。
难为付流素能从自己微薄的月银里给自己置办嫁妆,这意思也便是说明林卿月的婚事她无权插手,就连送嫁也是没资格的,唯有这银票和田契是她的一份心意。
林卿月握着东西鼻子一酸,眼睛湿润了起来。
为了这院子里的安稳,林卿月和六姨娘只能假装陌生人。出生不久便被付流素送去夫人院中让主母教导,即使柳冰兰将林卿月送回付流素的院子,她也借口身体不适,不宜照顾小姐为由拒绝了。
林霄尘看幼儿无人照料,便让柳冰兰将养在身边,一个庶女又不能在府里掀起什么大风浪,柳冰兰也就找了个乳母照料林卿月,只要不是死了,旁的一概不管。
长到一岁多些,柳冰兰怀上了林妙玉,便将林卿月安排在府中最偏僻的院子,婆子和乳母也是一直照顾的,也算府中殊荣了,在自己有院子的小姐里她算是最小的。可府中之人皆是捧高踩低,自然看出她不受宠,说是殊荣不如说是漠不关心,不想理会罢了。
长到五岁,柳冰兰要给林妙玉选院子里的丫鬟,林霄尘看着林卿月的院子里人太少,便也开了恩让柳冰兰顺带选了两个送到林卿月院子里,环儿便是其中一个。
当时的环儿十二岁,瘦瘦小小的却力气极大,她一入院中便包揽了许多活计,后来乳母见她老实,便慢慢带到房里照顾林卿月,渐渐便成了一等丫鬟,直到那时候林卿月才得以识事。
环儿做了一等丫鬟,才告知林卿月自己是林卿月舅舅送进来的,那时候的林卿月不知这个素未谋面的舅舅,心底却还是感激。
环儿并不是一般的粗使丫鬟,不止识字,还明事理,绣花功夫更是了得,只是琴棋书画不太精通。这哪里是个丫鬟,简直就是个女先生。
因着柳冰兰的心思全在小女儿林妙玉身上,自然不得空理会这个有些呆傻的林卿月,林卿月便偷偷学了些东西,不至于大字不识。
虽到了年岁也被送去女先生那里学了些书,却被女先生摇头评论,一窍不通,女先生胀红了脸的模样深深刻在林卿月脑海中,若是女先生能不顾言语不雅,估计要骂自己蠢笨无比,她教不来。
因着这件事几个姐妹明争暗斗却不会殃及林卿月,因为林卿月已经够蠢了,没必要与她一争高低。
年幼时的林卿月心里对生母是有怨恨的,凭几位小姐能将养在自己生母膝下,林卿月便不喜付流素。
虽付流素也曾远远看过自己几眼,可当林卿月跑过去时,付流素却像见到可怕的疫病一般远远躲着林卿月。
若林卿月身边没有环儿,真不知日子和性格会过成什么样子,有了环儿的教导,林卿月倒也没有对这个生母过激的厌恶。
再到林卿月大一些,开始明事理时,六姨娘私底下偷偷见过自己,也没有说什么话,看着对自己淡漠的女儿,眼泪止不住的流。
那只手想摸林卿月的头发,几次抬起最终又放下了,自己有什么资格摸这个女儿呢?她是林府的小姐,自己不过是个姨娘,连养她都不行,更休提还能碰她一下了。
就是那一刻,林卿月忽然对这个狠心的母亲释怀了,付流素只是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自己。
曾听环儿说,付流素怀她时吃了不少苦。府中知晓六姨娘怀孕时并无多少欢喜,因为除了六姨娘自己,没有人盼望着这个小生命的到来。
六姨娘所食没有比平时好,甚至还减了些肉食,冬日里的被褥连御寒都不能,这个情况直到请脉的医女说肚子里是个小姐,这才好了些。
所以付流素只能忍痛把刚出生不久的女儿割让给柳冰兰,告知她自己并无心争宠,只求女儿平安罢了。
也多亏了付流素,林卿月虽不得宠,倒也平安长成,柳冰兰看着林卿月和付流素也不亲近,便也未特别为难过林卿月。
等林卿月再大一些,样貌平平的她更是没有与嫡女日月争辉的才能,自然就平安了。
林卿月扑进付流素怀里,可能是对生母天然的依赖,十岁有余的她并没有觉得与付流素有多陌生,像是渴望付流素的怀抱许久,轻轻的唤了一声“娘亲。”
付流素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哭的更甚。
母女二人抱了许久,才慢慢平复了情绪,付流素擦干眼泪,喊了环儿上前。
“你就是环儿吧?我哥哥和嫂子可还好?”
“回姨娘的话,我入府时老爷家一切都好。前些日子母亲来信说夫人喜得麟儿,一切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说着眼眶又有些湿润,环儿能入得林府,进了林卿月的院子,自家兄长帮了大忙,可惜家嫂生了麟儿她也不能回娘家祝贺。
林卿月直起身子,恋恋不舍的从付流素怀里起身,最后唤了她一声娘亲,给付流素磕了头,便离开了六姨娘的屋子。
就像是做了无声的约定,林卿月和付流素又变成了往日里陌生的相处方式,唯有过年过节,或在柳冰兰院子里母女二人才得见,皆是淡淡一眼,便不再有交流,可林卿月能从那个眼神里看得出付流素的关爱。
付流素对自己的关爱,是无声的,林卿月怕有人进屋看见信封和箭矢,便将东西锁在自己梳妆盒里,开门去喊环儿,被从天而降的麻袋套个正着,后脑吃了一记闷棍,整个人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