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盏檀

吴卓手里的库存分给姜店长帮忙处理。也正是这最后一笔生意,让江鸣云嗅到了一丝异常。追问后才知道跟吴卓有关的事,他经常让谢青代为处理。事实上从谢青的父辈开始,一直在建筑领域承包各种工程,人脉资源也异于常人。运营房产一类让两个人尝到不少甜头,利益增值像滚雪球一样让更多人参与进来。

谢青没见过江鸣云这样犯傻把自己送去虎口的。桌上的营业账本被他一把推到地上,放在桌角聚财的水晶石摔掉一块。江鸣云看着墙上电子钟盯了约一分钟,对着谢青神秘的笑了笑就直接走了。

就这么直接走了……

高磊莫名其妙跟在后面。谢青被那个笑折磨的毛骨悚然。江鸣云倒是一脸淡然开着车。初春的冷风卷着升发萌芽的气息,高磊开着暖风还是觉着冷。下车前,江鸣云嘱咐他只要帮助尹荣那条线就可以了。

“你说的轻松。惹了谢青和吴卓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你得为家人想…”高磊焦急神情也是真实的。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这件事的严重程度。

江鸣云一边答应一边打给骆海,对高磊承诺说:“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接通手机,那边的骆海声音疲惫咳嗽两声。江鸣云在十字路口等绿灯,“送你个开春礼物。多带几个鉴定人员晚上一起加个夜班。地址已经分享给你。现金奖励就算了,下回记得请我吃饭。”

“大哥,非得今晚吗?”骆海吞了两粒感冒药,抽着鼻子看一眼导航里出现的地址,迟疑片刻忍不住反问,“烂尾楼中黄金房?那片一直没人,你怎么得到消息的?”

江鸣云盯着街上匆忙的行人,那些难过的记忆像洪水般袭来,他捶着憋闷的胸口故意发狠,“别废话,饿的胃疼给我带点吃的。我用强光手电照明,那地方没有能接的电线。破拆的铁锤多带几个…”

……

……

如江鸣云预判的那样,骆海带人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强光手电在废弃别墅群中,像孤独的萤火虫挑开漆黑的夜空。一辆大巴车和两辆轿车开进来。所有人下车,接上发电机电线和照明灯,启动后才看清眼前的景象。半座荒山上的半成品别墅孤零零立在那里,凛冽的春风呼啸吹遍每个角落,那声音让在场所有人头皮发麻。

“搞这么大阵仗,要是没有干货,回去我可没法跟领导交代。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谁跟你聊到这儿的?”骆海茫然的指着眼前房子,穿冬季制服还是冻得鼻头通红。

看着这片荒地再次有了人气,江鸣云一脸淡然笑着说:“吃的呢?狼哭鬼号的晚上,问什么线人啊?走,进去吧。我给你们大概指一下位置。”

骆海把兜里的三个羊羹拍到江鸣云手里。他们绕过门口的照明灯,捡起刚拿出来放墙角的大锤,走到客厅电视墙的位置上下打量,晃了晃手里大锤的分量退后三步,助跑上前手起锤落崩出来好多碎石水泥。

震出的缝隙,在第二次落锤后崩下一大块水泥。防雨塑料布露出一小截,风带动着黑洞里的缝隙,透出毛骨悚然的风声。大家凑过来七手八脚扩大着更大的空间。

江鸣云扔了锤子,摸遍口袋找到剩下的半包烟,叼了一根又找不到打火机。啪,骆海帮他点着,拉着退到不打扰别人的位置,抖着声音继续问:“刚才那几锤子,他们看着你的眼神都变了。现在你可是最大嫌疑人哦~”

“水泥墙里的呼救,谁会信呢?”江鸣云盯着他们一点点拼出完整的人形,心口拥堵的地方也终于疏通开。连续两晚睡不着觉的他,忽然觉得此刻有了困意。呛人的烟圈像催眠剂一样,脑子却越来越不清楚。他靠着墙瘫坐在地上,困到眼睛闭着仍喃喃道:“不止这一面……”

骆海感觉寒意从脚底一直窜到脖颈,大声呼喊周围同事,“大家分头找找空心的墙面!还有!!”

……

……

随着发掘出来的证物越来越多,只能摆到院子里逐一拍照,对讲机里的声音此起彼伏。荒凉别墅区灯火通明,被打扰醒来的江鸣云坐在门口台阶看着血红的月亮,慢慢吃完最后一个羊羹。

骆海拿着录音笔在他眼前晃晃,蹲在旁边又碎碎念起来,“省得你特意跑一趟。咱现在就把记录做了。知道这片归哪家单位吗?”

“个人挂靠承建公司一起投资。后来公司资金链断裂被那个人以最低价全盘收下。停了一年多的审批,听说重新纳入建设规划。要是再不来,他们就要尘归尘,土归土了。”江鸣云指着拼凑出的8个人形,仿佛见到他们活着时候的样子。

“那个人知道是谁吗?”骆海盯着江鸣云的表情,不紧不慢追问着。

“跟公司对接的人叫谢青,指派他做事的人叫吴卓。”江鸣云讲到这停下来,“后面的事得你自己解决呢。张明当初给的资料,不在入账的数字而是往来的空壳公司。无意间听说这几年本市房产类崩盘,就尝试着问了一些参与过的老人。然后那个人就从高架桥翻下去,烧的什么都不剩。他联系卖地者吴卓赚介绍费,在大金主那投资期货金融,破产后被清道夫谢青追债。他们各司其职填补空缺,从上到下维系着七个人的关系。直到张明反悔,董叶接替上一任的交接。是不是非常可怕?”

骆海惊得半张着嘴巴,双手抓着录音笔不假思索道,“所以那个被烧的什么都不剩的人叫什么?”

“庄浩。”江鸣云揉揉干涩的眼睛,“听说专门放高利的庄家。这种隐秘的事也有可以是嫉妒下的杜撰。我能回去睡觉了吗?”

骆海机械的点着头,“慢着!”他腾地站起来抢过江鸣云的车钥匙,“我送你。手机别静音,我们这边随时可能打电话。”

……

一路睡到家门口,江鸣云还是蒙的。

骆海抓着他的胳膊叫了半天,“江哥,醒醒,到家了!我打车回局里,你手机记得开着充电。还有……你说的情况,我这边一一核实起来需要点时间。你自己出门当心点。”

江鸣云迷迷糊糊双手接着骆海递来的车钥匙,盯了半天才哼出一句,“外面天亮了。你办公室挺暗的。记得开灯。”

骆海拉开车门的手停在一半,“你在说灯下黑啊……”

“我跟张明见过最黑的场面还都是九牛一毛。他没说完的事,今天我替他都跟你说完了。咱们以后见面可能会是一个受害者寻求帮助。祝你都好。再见。”江鸣云道别的话听起来有点绝情,也是为了骆海未来考虑过。

“你还真是分的清清楚楚。”骆海琢磨他的话心里不是滋味,“照顾好自己,有难事记得第一个告诉我。”

江鸣云留给他一个昂首挺胸的背影,像钟摆一样挥着手臂走进单元门。

看到贴在家门口的便利贴,江鸣云扯下来揉成团塞进兜里,又一步一步往天台上挪动。

尹荣和小安一人一个帐篷休息,又布置了充电式的照明灯。本来想着晚上三人能空出时间,在天台烧烤一起庆祝小江生日。结果江鸣云没赶回来,只能放在远处一起点了炒饭。

凌晨的电台主持人复述着留言短信内容,尹荣感受着溢满浪漫的情绪,守着太阳升起前的黑暗满足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