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独刺
杨明阳直到下半夜才回来。
那个叫老秦的男人被送到医院没过多久就醒了，然后就是警方连夜做笔录，走程序。
一辆汽车在居民小区门口爆炸，声势骇人，警方对此很是重视，连夜突击，誓要在最短时间内查清事故真相，以防明日舆论肆意发酵。
随着老秦苏醒，整件事的脉络很快清晰起来。
老秦加完班驾车回家，快到小区，突发心脏骤停。
失去意识前，他试图去踩刹车。
但他迷迷糊糊中应该是错踩了油门，导致最后车辆失控疯狂冲刺。
再之后的事情就好调查多了，杨明阳作为参与人都很清楚。
杨明阳录了笔录，又在医院陪老秦说了会儿话，时间就到了下半夜。
回到家，又把在医院发生的事和楚红、千泷说了一遍，末了叮嘱千泷：“千泷，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就像前几天在医院那样。
明天民警上门来给你做笔录，你照实说就成。
这次的事情不小，肯定是要上新闻、报纸的，说不定还可以借着这件事发动一下社会力量，兴许很快就能有你身份的消息。”
千泷沉默着点头，不过新闻、报纸、社会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行吧，就这样，耽误了一夜，快去睡吧。”
待千泷进了房，杨明阳又去杨光房间看了下，这孩子没等他回来就早睡熟了。
从杨光房间出来，和楚红一道回了他们夫妻的房间。
躺在床上，杨明阳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千泷的真实身份不要太惊世骇俗，如果能不太让人惊讶，那就更好了。
无论如何自己只是一个平头老百姓，还是平淡些好。
只是，千泷有那么好的身手，这一点委实是让人不能完全放心。
怀着这样的一点点担忧，杨明阳陷入了睡梦中。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
窗帘被拉开，窗户也被打开，凉爽的风从外吹进来，是和吹空调完全不一样的舒适。
杨明阳往窗外看一眼，没有出太阳。
再看一眼，哦，今天阴天。
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起床，一个懒腰伸完，人彻底清醒了，开门出来。
厨房里传来“滋滋”声，楚红戴着围裙正在做饭，听见开门声，转过头看见杨明阳，笑了：“起来了？”
“嗯，几点了？”
“快七点了。”
“今天阴天，可能有雨，你上班别忘了带伞。”
“我门口早放好了。”
“你记得就好。”
杨明阳转身进了卫生间去洗漱。
早饭过后，楚红去上班，杨光去上学，杨明阳今天请假一天在家陪千泷。
八点过不久，杨明阳手机响了，是李禹打来的，为了确认杨明阳和千泷是否都在家。
挂掉电话不久，李禹就到了杨家，其实他打电话的时候人就已经到了小区门口。
对坐，小本本，圆珠笔，一如在几天前在医院时那样。
在场是相同的三个人，问的事情却变了。
这次只是例行问询，整体气氛轻松。
杨明阳和千泷都是做了好事，救人一命，是见义勇为，又不是犯罪。
李禹问了些问题，千泷一一回答，没什么好隐瞒的。
据说这里到处都有一种叫做监控的东西，干了什么，叫做警察的捕快都能从监控里看到。
如此的话，再撒谎完全没有意义。
李禹对千泷的配合很是满意，抿了口茶，被烫的“嘶嘶”直吸凉气，他拿眼瞪在旁看他笑话的杨明阳。
杨明阳笑道：“要不给你换饮料，可乐被杨光喝完了，橙汁怎么样？”
“你埋汰我不是，我一个大人，能跟孩子抢东西喝。
不换，就这个茶，挺好。”
“嘿，你喜欢就行，可别说我亏待了你。”
杨明阳和李禹是高中同学，二人关系很是要好，开个玩笑无伤大雅。
该问的都问完了，李禹收起小本本，看眼千泷，不无遗憾道：“老秦车里的行车记录仪烧得毁毁的，你们小区门口正对着的监控摄像头特么居然只看跟前的地上。
巧了，那个路灯正好在监控范围外。
真是可惜了。
我有些好奇，千泷，你是怎么从一辆狂奔中的车里把一个大活人给拉出来的？”
杨明阳蹙眉，略有些不悦：“李禹，千泷是做好事救人，他不是罪犯。”
李禹摆手，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没其他意思，就是个人有些好奇。
跟我一样好奇的人应该还有不少。
你想依靠媒体帮他找身世，这跟所里的意思不谋而合，这是个好机会。
只是到时候知道他的人多了，这么明显的疑惑如果没有一个答案，总是不好的吧？”
“我反应比较快。”
千泷突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杨明阳和李禹一齐看他，等他下文。
千泷顿了好一会儿，才又道：“那盒子，车，还没有快起来，我就…这样…一拉…断了…拽……
人就出来了。”
千泷边说边用手比划，他对这个世界的人说话常用的很多名词还不太理解，表达能力在这里的人看来有些吃力。
李禹跟杨明阳对视一眼，片刻后，李禹替千泷做了总结：“你的意思就是，车经过你的时候，车速还没有提起来……”
杨明阳补充：“老秦车门不结实，一拽就掉。
安全带也是假货，一扯就断。”
二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约而同点头，异口同声：“嗯，就是这样。”
说完二人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哎呦，老秦要是知道这个，我真想知道他得是什么表情。”李禹拍着大腿，顺手揩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哈哈，给老秦些时间养病，回头他出院我再给他打电话说这事，不知道老秦是该庆幸，还是该生气，哈哈……”
千泷面无表情的看对面二人笑得像是两个傻子，完全GET不到他们的笑点在哪里。
“哈哈……呵呵……咳咳……嗯嗯……”
在千泷的死亡注视下，二人终于笑不下去了。
在一个孩子面前“放荡不羁”，两个年近五十的男人后知后觉的开始有了些尴尬。
“来，喝茶。”杨明阳没话找话。
“嗯，干杯。”李禹以茶代酒，敬杨明阳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