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独刺
是夜，秦兆康午夜梦醒，便再难入睡。
怕吵醒妻子，他悄悄起身，出了卧室，径直进了书房。
书架上是满满当当的书籍，左边靠墙立着一个保险柜，在黑夜中散发着淡淡的绿芒，照亮一小片空间，隐约显示出整个书房的布局。
他输入密码。
“叮！”
保险柜解锁，他打开保险柜，从中取出一块平板电脑。
在桌后椅上落座，开机。
……
秦兆康正看平板电脑看得出神，书房的门被推开，梅幼君走了进来。
看他坐在桌后，面孔被平板电脑光芒映照得一块白一块黑的，皱眉道：“怎么不开灯？”
她说着，手指就按在了墙壁上的开关上。
书房瞬间大亮。
秦兆康抬头，眯眼，片刻后眼睛适应了房间中骤然的光亮，笑道：“半夜醒了，实在睡不着，就过来看看。”
梅幼君到了他身旁，俯身看他平板电脑正在播放的东西，心中了然。
“你这是心中有事。”
秦兆康并不否认，随手将平板电脑放在桌上，手指在桌面轻叩：“咚……咚咚……”
节奏缓而匀，轻而脆。
若经过了一番沉思，他抬起头，面向妻子，脸上却是罕见的有着些许的迷茫，眼神也略显空洞：“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超自然力量吗？”
他像是在问妻子，又像是在问自己，又或者根本就只是在做无意义的自言自语。
“你信它有，它就有。
你信它无，它便无。”
梅幼君握住丈夫的手，那手有力而且炽热。
一如它的主人般，热情而又豪迈，勇敢而又坚韧。
这话好似起了作用，秦兆康脸上迷茫褪去，眼神重新清明，明亮得像是要把灯光都比下去。
“这是一把双刃剑，可救人，也可伤人。”
他话语说的斩钉截铁。
梅幼君柔声道：“我们没那么大野心，所以我们选择救人。
所以，慢慢来，务必求稳，别急。”
“我知道，可我就怕我的身体等不到那时候。”
“所以，在绝对安全的期限内，我们务必尽善尽美。
一次功成。”
秦兆康重新把平板电脑拿起来看，上面播放的赫然是那夜他驾车出事被千泷所救的视频画面。
视频是被处理过的，画面从中一分为二，同步播放。
左面画面颤动不止，是从车内拍摄的，看角度，这是由他自己车内的行车记录仪拍下。
右边的画面始终稳定，却是小区大门监控摄像头拍下的。
短短十数秒的影像一遍又一遍自动循环无声播放。
秦兆康关闭视频，重新点开一个，拍摄角度是他的车内。
只是这一次，在视频中，千泷将他从车中救出的全过程不再只是一瞬间的模糊影像。
在慢镜头下，千泷的每一个动作都被清晰的记录了下来。
“即便已经看了无数遍，我还是感觉匪夷所思。”
梅幼君叹道：“有件事本来不想跟你说的。”
“嗯？”
“白天我收到消息，派出所那边，你认识的，那个叫李禹的民警，他在悄悄向人打听我们家的事。”
秦兆康心中一紧：“你调换视频的事，他发现了？”
“呵呵，不是，放心吧，我做的很隐秘。
手尾处理干净了，没人能发现。
他只是打听，并没有深入查，仅限于道听途说。
上午我让人去查了他办公室座机和手机这两天的通话记录，排除不可能的选项，就只剩杨明阳。
正好，李禹打听我们就是从那晚我们去杨家的第二天开始的。”
“杨明阳？
呵呵……”
秦兆康反应过来，“老杨这人，我不会看错。
所以，因为那晚的话，他对我们家起了好奇心，顺便就请了这关系要好的高中同学帮忙打听。
嗯，说得通。”
梅幼君点头道：“我也觉得是这样，无关紧要，所以我就没有拿来烦你。”
秦兆康想了想，笑道：“这事可以放放，暂时不用管。
老杨对我们起了好奇心，这是好事。
只要好奇了，距离就有了拉近的可能。
看来，我们还可以再多和他们家接触接触。
还有千泷那个孩子，户口可以给他提供便利，同时也是一种束缚。
户口定在这里，他的根便就是扎在了这里。
跑不了了。
就算想跑，有户口在，要把他找出来，也是不难。”
梅幼君见他笑的释然，也跟着高兴：“看来我还是应该告诉你的，这个我就没有想到。
幸好跟你说了，不然险些误了事。”
秦兆康笑着点指她：“你啊你，咱俩都一大把年纪了，你还拿当年那一套哄我。
你这是要我上你一辈子的当啊。”
“对，就是要你上当一辈子。”
“好，一辈子。”
“你不能食言。”
“我秦某人一言九鼎。”
“所以，别急，慢慢来，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我还没有看到颜颜继承家业、生儿育女，
我还没有和你白头到老，
发下的誓言还没有完全兑现，
怎敢轻易言死。”
“不要说这个字，不吉利。”
“好好好，我不说。”
……
……
同一个时刻，杨家，杨氏夫妻俩也都还醒着。
时间稍稍往前。
夫妻俩本来已经入睡，结果没睡多久，楚红又起来了，在卧室里一阵翻箱倒柜。
这下子，杨明阳也睡不成了：“大半夜你不睡觉，倒腾个什么劲，明天不上班了？”
楚红没理他，自顾自翻找东西。
杨明阳下地，来到妻子跟前。
楚红挥手赶人：“走开走开，你的影子挡住我了，我看不清东西。”
杨明阳让开些，蹲下来看楚红搜罗出来的一堆小本本、小卡片，银行存折、各大银行发行的银行卡、信用拉、超市卡、股票期货凭据等等。
楚红坐在坐垫上，盘着腿，抱着笔记簿，在上面写写画画，口中还念念有词。
杨明阳一脸懵逼：“你现在这是干什么？”
楚红白他一眼：“算账啊，这都看不出来？”
“不，我的意思是你现在算这些账干什么？”
“唉，”
楚红干脆把纸笔放下，调整坐姿，拉着丈夫的手，郑重道，“本来吧，千泷住进来，我是听你的，收留他几个月。
当然，时间再长点，半年也不妨事。
时间一到，他出去自谋生路。
本来应该是这样子的。”
听楚红这么说，杨明阳心中已然猜到了她为什么现在算账。
暗暗感动，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我以为就要是这样子了，然后那天你又突然告诉我，他没有失忆，是你误诊。
所以他不是失忆加妄想症。
他是一个刺客，来自一个历史上根本不存在的大周朝，皇帝是盛衍帝，还对我们没有恶意。
我心中怀疑，可你是我丈夫，我信你，你又信他。
那我也只能暂且相信他。
可就算如此，我还是在观察他的。
然后，你也知道的，他和杨光相处的不错，杨光很喜欢他。
他还教杨光练武。
这些日子，杨光精气神比原来好多了，变得活泼、乐观起来。
放学回来，不用我们催，自己就知道去写作业。
他现在主动学习的热情很高，这很好。
我为什么隔三差五就给他钱？
说出来不怕你知道，我就是在故意试探他的人品。
呵，现在看来，我又是做了一次小人。
无所谓，反正自古以来女人和小人总是不分的，我不在意。
我给他钱，他基本没怎么花过，反倒是咱们杨光开始从他那里拿钱了。
我看到的是，他虽然本事大，可还是有坚持，有底线的，不仗着本事肆意妄为。
那他就坏不了。
我想的是，如果他愿意留下来，和杨光做个伴，我是不反对的。”
杨明阳感动落泪，握着妻子的手，诚心诚意道：“谢谢，谢谢你。
小红，谢谢你这么年，为这个家，为我，为孩子，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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