傩神使者

傩神?

大家倒吸一口凉气。

这种玩意,大家都听说过,可是非常厉害的东西。

如果是傩神的话,大巫师这个法坛,怕是没什么用。

“我猜,大巫师一定认为,作祟的是鸡公鬼,实际上,是傩。”

衣那朗声说道。

在场的人,没一个敢说话,包括杨密。

……

衣那随口就说出鸡公鬼,如果是往常,他会盛怒。

因为,法事还没开始,你就呼喊邪物的名字,惊扰了它,会影响法事效果。

他查勘的结果,确实是鸡公鬼。

可是,这个外人,竟然说是傩神!

傩神?

他已经怒不出来了,只是惊愕。

……

傩神,可不是普通邪物。

如果讲点科学的话,傩神应该单独归为一类。

如果笼统地讲,你也可以认为这是一种“邪物”。

但与各种山精树怪,各种邪灵不一样。

傩,不是可以驱赶得了的。

傩是另一种东西,巫师的巫术对它们是无效的。

它们的来历没人清楚,也不是很常见。

正因为如此,所以不大容易分辨,大巫师把这当做邪物,也是正常的事情。

假如是傩,那就只有傩神使者,才可以应付这种事情。

傩神使者,本质上也是巫师一派,但却并非巫师。所以,刚才衣那说自己不是同行,也是对的。

杨密困惑地上下打量他。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是个傩神使者?

“你怎么知道是傩神?”他小心地问。

得赶紧拿出证据来。

衣那往病人堆里看,走到一个小男孩面前,问他母亲:

“我想让他脱了衣服,可以吗?”

做母亲的没反对,他也不管孩子同意不同意,三下五除二把他上衣扒了。

在一阵粗暴的翻查下,指着他腋下,问:“这里有个印记,是一直都有的吗?”

周围的人都挤上去看。

果然,是一个圆圈,似乎是用黑色的圆珠笔,画了些没人看得懂的道道,感觉是种符文。

小孩母亲摇头:“不是。”

“你给他洗澡,没发现吗?”

这样的年纪的小孩,一般都是母亲给他洗澡,不可能没发现。

“发现了,但以为是小孩们自己画的。”

小孩子拿哥哥姐姐的笔,在身上乱画,这都是很正常的事。

“谁会在这种地方画?”

“这个印记你知道多久了?”

母亲愣了一下:“确实很久了,有一星期了吧?”

“一星期?看这色泽,起码半个多月了!我靠,半个月都洗不掉,你也不觉得奇怪?”

母亲很紧张:“我,我这些天也是浑浑噩噩,浑身不自在,并没有在意。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傩神的印记,你们身上都有,不信,互相看看自己腋下。”

……

傩神的印记?

在场的所有人,嗡的一下,炸开了锅。

病人群里忽然有人大喊:“不用看,我有。洗澡的时候老婆发现了。”

人群里发出一阵哄笑。

笑了一半,忽然刹住,瞬间没人敢笑。

这下可是真麻烦了,谁还笑得出来?

男人基本上都脱了上衣,在同样的位置,发现了同样的印记。

女人不敢脱衣服,傻愣愣地站着,脸色惨白,更是心慌。

整个寨子的人,瞬间陷入恐惧,也不知从哪里开始,猛地爆发出哭声。

不仅仅是女人,连男人也哭了。

……

大家从小就听过傩神的故事。

傩神不接受供奉,也没有法术可以驱赶,只要被傩神盯上,那是死路一条。

杨密一看,也知道什么情况了。

他是懂行的,招呼弟子,收拾东西,走人。

村长条件反射地问了句:“大巫师,你不管了?”

“对不住,我管不了。”

走到衣那面前,拱手。

“听说傩神使者十年不开张,开张吃十年。这里就交给你了。”

“刚才有对不住的地方,还请海涵。”

衣那嘻嘻一笑:“好说,反正我打不过你。”

大巫师杨密也很无奈。

论法力,大巫师可以秒杀傩神使者。

可是,在面对傩神这种特殊东西,巫师无能为力。

这就叫,术业有专攻,隔行如隔山。

杨密一分钟也不想多呆,在众人惶恐不安的目光注视下,头也不回往山下走。

在这种情况下,可不管面子不面子,打脸不打脸了。

……

这下,轮到全村人傻眼了。

大巫师还没走出寨子,所有人的目光,已经移到衣那的身上。

村长赶忙跑上来,颤巍巍地掸了掸他身上的泥土,把他头上的杂草给摘干净。

“你,你是傩神使者?”

嗯。

“你,你叫……敢问尊姓大名。”

“衣那……唉。”

很无奈,刚才谁记得你的名字?

村长拉住他的手,用低得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那你能救我们吗?”

全村人的眼睛都盯住他,衣那却犹豫了。

大家都在等他把头点一点。

谁知,他却低下了头,没有抬起来。

“你是傩神使者,难道没办法救我们?”

衣那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喃喃地说:“你,你们知道,傩神使者,是干什么的吗?”

这个问题,全场没一个人回答。

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说。

……

场面极其压抑。

……

衣那叹息一声:“好吧,我得把话先说清楚。对我们傩神使者,你们也只是有所耳闻,却并不知道太多。”

“严格来讲,我们傩神使者,不是来救人的。”

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衣那继续解释。

“第一个触碰了傩神的陷阱的人,会成为傩神与人间的联系纽带,为傩神带去死亡的灵魂。”

“傩神要多少,他就会给傩神带多少。”

“这个第一个触发了陷阱的人,我们叫他做‘头俑’,是傩神的第一个祭品,却是最后一个牺牲。”

“头俑会把死亡的信息传播开去,会给足够的人打上傩神的印记。等这些人一一死去,头俑会带着他们的灵魂,进入傩界,完成最后的祭祀。”

“古时候,我们的职责,是在时间到来之前,找到头俑,带到傩界入口,把他推进去。这样,其他人就解除了诅咒。”

“如果时间到了,没找到头俑,就得把所有被傩神诅咒的人,推进去……”

衣那叹了口气:“所以,我并不清楚,我到底是来救人的,还是……替傩神杀人的。”

他说这些话,已经是尽量俭省。

多说一个字,怕引起无谓的恐惧。

少说一个字,又不足以说清楚眼前的情况。

村长带着哭腔说:“衣那大师,我们这里那么多人,不能都死了吧?”

“一下死这么多人,别说县里,怕是省里都惊动了。”

衣那目光往人群里扫视,沉声说:“这么大的规模,我也很震惊。这个傩神很贪婪,也很强大。”

“头俑,必在你们中间。”

……

这话就像个巨石,扔进了每一个人的心里。

“什么?头俑在我们中间?谁这么狠?传给那么多人。”

“找出来,把他找出来。”

愤怒在人群里漫延,有人已经破口大骂了。

衣那没说话,他知道,这些人得发泄一下。

在愤怒的支配下,人是没多少理性的。

……

“诸位,假如头俑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你们同意把他推进傩界吗?”

“同意!”

“同意!”

“同意!”

……

衣那笑了笑,那几个喊得那么大声的,假如你是头俑,你愿意牺牲自己,解救大家吗?

……

沉默。

……

继续沉默。

……

村长咽了口唾沫,没别的办法了吗?

别的我也不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