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要从巧克力测光速说起

我现在是一个标准的中年老男人。

稀疏的地中海发型,满面油光,体态臃肿,除了身高不高,其他都高。

首先声明,我真的没有犯病,我真是变成了别人,不仅是身体表征。

这次不是我的五感偏差,镜子中的模样真不是我。

“他”有自己的身份。

左右两边有两个陌生人一直在跟我讨论说话,我刚刚切换世界,还没听清他们在聊什么,只听到什么研究,课题等学术话题,现在的“我”跟他们好像挺熟。

这就是五号线,并且还差三站到我家附近的站点。

我在《弥森》里面折腾了那么久,竟然只走了两站?

时间流逝单元不一样吗?

于是我确认了现在的时间,并没有想象的离奇,这里的确也过了很久。

此刻,离我进入华胥生物公司已经过了五小时,跟我预想的差不多。

那个“我”应该早已经回到家里了。

我心急如焚,脑海中想象了许多不好的事情发生在家人身上。

但我现在能怎么办?

只能祈祷地铁快点到达。

我的所有感觉都恢复了原样,我听到周围有人在抱怨,“都一个多小时,这地铁怎么还修好?”

“坑爹啊,线路故障维修的时间也太长了。”

我刚刚切换过来,外面漆黑一片也没有参照物,对于运动的感知很迟钝。

原来这地铁停了一个小时。

这可怎么办?

天灾人祸全被我赶上!

等等,停了一个多小时?

如果是这样的话,按照时间推算,这个位置离我家还有三站,那么…

那个“我”很有可能还在这里!

这地铁停得真是时候!

看来不是天灾人祸,而是天助我也!

但地铁上这么多人,我怎么去找呢?

我刚准备起身,右手边一个身穿浅灰色衬衣年轻男人轻轻拽了拽我的衣服,“孙教授,你还好吧?”

原来我还是一个教授?

看来我这次看到自己的样子和别人没有区别了。

“没事,我走两步活动活动。”我压低了声音说话。

声音当然也不是我原来的声线。

左边的眼镜中年男关切地问道,“老孙,你刚刚就一直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你老毛病又犯了?小钱你扶着点孙教授。”

“好的,于教授。”

年轻人叫小钱,眼镜中年男叫于教授。

看来我这个身体不太行,站起来都有人要关心问话。

“没事,老于,可能停太久了,感觉有点缺氧。”

我们猛地站了起来,突然我感觉头晕目眩,呼吸困难。

然后双眼发黑,晃悠悠地往后倒下去。

“孙教授!小心。”小钱接住了我。

我被小钱扶着坐在椅子上,呼吸急促,浑身酥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老孙,你的药呢?”

这中年人的身体是有多差,随身还带着急救药?

我用尽全力伸出右手摸了摸外套的内兜,的确有一小瓶药。

我也不知道剂量如何,直接倒了一大把吃了下去。

没想到这药立竿见影,我的视线马上变得清晰,呼吸也顺畅许多。

等我缓了过来,虽然呼吸正常了,但是两腿发软,根本站不起来,索性再坐一会。

两人嘘寒问暖过后,见我状态好了起来,便开始继续讨论。

小钱问,“两位教授,你们说虚数在我们这次研究的课题中有意义吗?”

这问题我怎么答,我当然不会呀,但是该怎么回答才不能被人看出来呢?

正在我思索如何回答之际,于教授肯定地回答,“没有意义。”

小钱问他,“那为什么我们在研究中引入虚数?”

老于回答,“那是数学技巧,运算方便。没有任何意义。”

小钱不依不饶,又问我,“那孙教授你上次说,虚数也许是有意义的,只不过我们还没发现。”

这话题对我来说严重超纲,我该怎么回答呢?

我现在根本不在乎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现在只想着如何找到“我”。

我只能尴尬地点头示意。

没想到于教授倒是反应挺大,“老孙,你又在搞你那一套理论?别再误人子弟了,还会影响你今年的职称评审。”

我敷衍地回答,“没那么严重,没那么严重,我也就是随便说说,不要当真。”

小钱认真地说,“孙教授你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你跟我说如果能把这里面的虚数搞明白了,诺奖都只是一个虚名而已。”

老于咬牙切齿地指责我,“老孙,你看你,你说我该怎么说你呢!哎…”

听到此处,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先不说我不知道研究课题,就是知道,我也没那个水平回答。

此时人群中一阵骚乱正好打乱了此刻的尴尬。

故障终于修复好了,地铁终于恢复了运行。

但好像是有人恶意制造线路故障被发现了,那人就在车内!

车内谣言传来了。

慌乱的人群挤在车门口越来越多。

人流中我看到了一个人,直接把我老毛病又吓了出来!

那人不就是“我”吗!?

“他”真的在这里!

那副模样是我最熟悉的样子。

原本我以为在人山人海的地铁里找到“我”是一件很难的事。

没想到那副陪伴自己三十多年的平庸面孔,在纷扰的人群中被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我”也看到了此时的我,他看我的眼神很诧异,神色慌张地消失在人流中。

我大声指着“我”消失的位置喊道,“老于,小钱,抓住刚刚那个人!地铁故障可能就是他搞的鬼!格子衣服,蓝色牛仔裤,白色运动鞋,三十出头,一米七,大众脸。”

我按照“我”的长相和今天的穿着给他们详细描述。

“为什么?”他俩不解。

“他是一个技术惯犯!我认识他!”我随便编了一个理由。

没想到这瞎编理由还挺凑效。

于教授带着小钱就追了过去。

我拼了老命地在后面追赶。

老于和小钱倒是挺厉害,已经把“我”捉住了。

我气喘吁吁地跑了过去,手刚刚碰触到“我”的身体附近。

突然,那个“我”邪魅地冲我笑了笑,身体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车厢的灯光开始忽闪。

熟悉的颜色变换又来了。

红,橙,黄,绿……

但这一次,没有切换世界,还是原来的车厢,还是原来的人,原来的时间。

只不过,发生了一些变化。

我发现所有人都盯着我。

“哟,这不正是传说中掌管宇宙的孙副校长吗?怎么,校长的马屁拍疼了,就跑到地铁给我们老百姓来放屁了?”于教授指着我说。

“看来是新单位伙食太好了,吃多了不消化,坐地铁放屁消食呢!”小钱也配合于教授讽刺道。

这是哪跟哪啊,怎么我的身份又变成副校长了?

还有老于和小钱怎么感觉不认识我了?

我满脸疑惑地问他们,“你们不认识我了?”

“当然认识啊,孙副校长,不孙馆长,不不不,现在应该叫屁王!”于教授说。

这两人是怎么了?

我的确能闻到一些味道,都是各种汗味狐臭,屁味倒是真没闻到。

“大叔,您放屁能憋着不?这一路可熏死我们了。”前排中有个小姑娘说话还是比较客气。

“小姑娘,我没放屁啊!”我缓缓回过神来,一脸无辜地望着大家。

“我滴个乖乖,还真的是他,还副市长呢,这么没素质,怪不得被免职了!大快人心!”人群中有人又认出了我继续挖苦道。

“你还狡辩,一路上熏死我们了,不是你还会有谁!别以为当过几天副校长就牛逼。”有人继续附和。

我被这一轮言语攻击整得莫名其妙。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世界还是原来的,但是同样的人却变化那么大?

每一次世界切换都是不同的状况,根本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这一次又是什么情况?

“各位,我用我人格发誓,我真没放!”我面对众人的指责有些气愤,虽然这个身份不是本我,也不能被人随便诬陷。

“就你还配有人格,像你这种人就应该关到大牢里去反省!”男青年一脸正气地说。

“亲爱的孙副校长,您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这味儿都是从你那传过来了,您看看您那还有别人吗?”人群中总有人一起用言语攻击他。

我目光环顾左右,其他人都挤在一起,唯独我周围比较稀疏,好像都有意疏远我。

“各位,肯定是误会,我真的没放屁。”

“还不承认?您老脸皮可真厚!”

“就这种人竟然还当过副校长?肯定有黑幕!”

“他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人群中又传来各种讥讽和嘲弄。

那些人说完又把鼻子捂了起来。

“我擦尼玛又来了!”

“我去!”

众人集体闭嘴。

看他们的架势这屁的确很臭,但我的确没有放,懒得继续解释,毕竟我没空理这些人,也不想搭理这些人了。

好端端的地铁,眨眼间变了一种人间景象,真让人费解。

难道这是…那个“我”捣的鬼?

不像,“他”要是有这能力,就不可能被我们捉住。

此时地铁正好到站,新涌入一大群人挤入车内,我趁机溜到了另外一节车厢继续参观。

“是谁!谁掀我裙子!”一个身穿长裙的女生尖叫。

“啪!”

我脸上顿时多了五个手指印。

“抓色狼!”

“就是他!”

女生的声音越来越大,所有人的关注点都聚焦在她身边。

我睁开眼睛,发现所有人又齐刷刷地盯着我。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那个女生,“小姐,我这双手动都没动,你怎么随意诬陷人呢?”

“就是你,我身后只有你在,不是你还有谁?老流氓不正经,谁来帮我做主!”女生气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真不是我,我手都没法动。”我伸出双臂给她展示,左手提着公文包,右手还拿着一个工具箱。

“就是你!呜呜~”女人使劲地拉住我的手臂,眼泪已经哗哗地流了下来。

“咦,这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你不是那个孙副校长吗?”

“管宇宙的那个?”

“被撤职了,来这里犯贱?”

“对,就是他!真是人面兽心!”

“这人怎么这样,把老师的脸都丢光了!”

“还老师?连做人都不配!”

挖苦讽刺的各种声音从更多人口中传来,甚至还有人在录视频。

“别跟他废话,我来收拾这种人渣!”此时人群中冒出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汉一把揪住我胸口的衣服,很轻松地单手把我腾空提了起来。

“把这个老色鬼带到警局!告他性骚扰!”大汉对着大伙喊着。

“放开我,不是我干的!”我在空中拳脚乱挥,可是那大汉还是稳稳地把我拎在空中。

我和车厢内围观的人们都十分惊讶,我这中年发福的身形,体重少说也有个一百五六十,这大汉力气真够大的。

此时,地铁又到站了。

青龙渠站,我家附近的站点。

新涌入一大群人撞开了大汉和我。

大汉也脱了手,但我却被弹出了门外!

对,是弹出来的。

我也没有接触任何人和东西,却像子弹一样被弹了出去。

我重重摔在黄色警戒线边上,满嘴鲜血。

扶梯的尽头,有一个背影十分熟悉。

那人转过头冲我微笑。

他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