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妃倾天下之绝世宠后
景阳宫,梅花第三次染血时,王姝容仿佛闻到了文渊阁的墨香。
永元三十年的冬雪来得格外早,玄色帐幔被朔风掀起一角,露出她枕边那方鎏金螭纹砚。
翡翠璎珞在昏暗烛火中泛着幽光,匣底冰裂纹笺已褪成惨白——这是潞王当年塞进她银簪的密道图,二十年来遇热即显的朱砂河道,今夜却像燃尽的香灰般寸寸剥落。
“娘娘,该进药了。”
贴身宫女捧着松烟墨色的药碗跪在榻前,青釉盏底沉淀着卫州进贡的冰晶。
王姝容望着盏中自己的倒影,忽见涟漪间浮出少年亲王倒悬梁上的模样。
还记得,那日文渊阁的晨雾也是如现在般漫过他的金丝螭纹绦带,将永和九年四个水字凝成她鬓边霜雪。
“瑶瑶,接墨!”
记忆里的呼唤惊得药汁泼溅,墨色在冰裂纹笺上蜿蜒成河。
王姝容剧烈咳嗽起来,喉间血腥混着檀香墨气,恍惚又回到永元十年通州码头。
潞王握着她的手劈开冰层时,三万石军粮在墨龙游过的河道下发出闷雷般的回响。
鎏金烛台突然倾倒,火光舔上快雪时晴帖残页。
二十年前,皇帝醉酒那夜,她将这片染血的晋帖塞进龙泉剑穗;此刻,焦黄的羲之顿首四字竟渗出朱砂泪痕。
“阿镠……”
垂死的美人忽然支起身子,银簪在宫砖上刮出刺耳鸣响。
翡翠璎珞坠子应声碎裂,北疆密文在满地冰晶中显形,赫然是潞王笔迹:“瑶卿若见墨龙游天,即本王来迎。”
窗外,隐约传来禁军甲胄声,永元帝的龙纹皂靴踏碎满地冰晶。
老皇帝手中端着那方熟悉的鎏金食盒,松烟墨香里淬着孔雀胆的苦辛。
“爱妃,你可还记得这个?”
他掀开盒盖,十锭墨锭排列成北疆战场的鹤翼阵,“当年四弟用卫州墨调军粮,如今该用皇贵妃的血祭漕运了。”
王姝容望着食盒底部天朗气清的题字,忽然笑出眼泪。
这是潞王最爱玩的把戏,在太后赏赐的器皿上题写暗语。
她染着丹蔻的指尖抚过永元帝手中银簪,簪头螭纹突然弹开暗格——半枚虎符正与卫州军报上的印鉴严丝合扣。
“陛下可知……”她将淬毒的银簪插入心口,“当年孝烈皇后凿冰运粮,凿的是观音奴河,写的却是卫夫人的笔阵图。”
鲜血喷溅在冰裂纹笺上,消融的河道突然游出朱砂赤龙。
王姝容在剧痛中看见潞王倒悬在奉先殿梁间,玉箫吹出的平沙落雁变调裹着太液池冰晶,将她的魂魄牵向文渊阁方向。
永元帝暴怒的吼叫声渐渐遥远,她最后触到的是二十年前临漪亭那场春雪。
少年亲王握着她的手在冰面书写,龙香墨混着鲜血凝成生当复来归的血冰,此刻正在她唇间化作带笑的叹息。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卫州,潞王府。
离羽镠手中的湘妃竹扇突然折断,案头临摹的快雪时晴帖无端起火,墨迹在火中游成女子临终的轮廓。
他蘸取砚中冰晶挥向夜空,北疆新开的河道突然翻涌墨浪——牧民们说那夜观音奴河底浮起十万石陈粮,每袋军粮上都刻着瑶字小楷。
皇贵妃王氏,名姝容,年四十有七。
惟妃毓秀德门,早膺国选,贰备柔嘉之德,久端宫壼之仪,首诞元良,克赞内治,圣明眷注卓越等。
夷其薨也,上甚哀悼,辍朝,赐谥温肃端静纯懿,谕祭。
自慈圣皇太后以下咸致祭焉。
夫生死有常,侈短在数,惟淑德芳声则历世不朽,所谓不待生而存,不随死而亡者也。
妃贤著椒涂,誉流兰掖,蒙眷于圣主,诞毓乎震英,肇启多孙,用延繁祉。
懿谥既彰于玉册,休嘉永庇乎金枝。
然则为妃也者,其亦无愧于穹壤矣乎,儒臣奉命作志,纳之玄扃,后千万祀尚亦有徵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