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染情
晨光透过破庙残破的窗棂洒落，薛诗蓉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慕双安靠坐在墙边，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眼中的神采已经恢复。他正专注地看着手中那半块凤凰玉佩，眉头微蹙。
“我们该回城了。“薛诗蓉轻声道，“你的伤需要更好的调理。“
慕双安收起玉佩，点了点头：“叶昭应该已经在城外接应。“他试图站起来，却因牵动背上的伤口而闷哼一声。
薛诗蓉连忙扶住他：“别急，我先给你换药。“
她小心地解开慕双安身上的临时包扎，伤口虽然不再流血，但边缘泛着不健康的灰白色。薛诗蓉从药囊取出昨晚配制的药膏，轻轻涂抹在伤处。
“嘶——“慕双安倒吸一口凉气，“这药…够劲。“
“龙血芝药性猛烈，但能防止伤口溃烂。“薛诗蓉手法娴熟地重新包扎，“回去后还需连服七日汤药，才能彻底清除余毒。“
慕双安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诗蓉，昨夜你为我冒险入宫，这份情谊…“
“我们是夫妻。“薛诗蓉打断他，声音轻柔却坚定，“何必言谢？“
慕双安眼中光华闪动，正要说什么，外面传来一声鸟鸣——三长两短。他神色一松：“是叶昭。“
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出破庙。晨雾中，一个黑衣青年而立，正是那夜救过他们的叶昭。见二人出来，他快步上前行礼。
“公子，夫人，属下已备好马车。“
薛诗蓉脸上一热。这是第一次有人称她为“夫人“，感觉既陌生又奇妙。
马车隐蔽在树林深处，外表朴素，内里却铺着软垫，备有干净衣物和食盒。叶昭驾车技术极好，马车行驶平稳，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先去别院。“慕双安吩咐，“暂时不要回侯府。“
薛诗蓉疑惑地看着他。慕双安解释道：“太子既然猜到你可能入宫盗药，必定派人盯着侯府。我们在别院暂住几日，等风声过去。“
“那你的伤…“
“别院有药有人，放心吧。“
马车穿过城门时，薛诗蓉紧张地攥紧了衣角。但守卫似乎已经撤去了对入城人员的严查，他们顺利通过。
安定侯府的别院位于城西一处幽静之地，四周古木参天，高墙深院。马车从侧门直接驶入内院，几个仆妇早已候在那里。
“公子！“一个年约五旬的妇人红着眼眶迎上来，“老奴听说您受伤了…“
“无碍，周嬷嬷。“慕双安安抚道，“这位是薛姑娘，我的…妻子。“
周嬷嬷惊讶地看了薛诗蓉一眼，随即恭敬行礼：“老奴见过少夫人。“
薛诗蓉连忙还礼，耳根微红。慕双安竟在仆人面前直接称她为妻，这让她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别院虽不如侯府宏伟，但布置雅致。慕双安带她来到主院“枕霞居“，推开东厢房的雕花木门：“以后你就住这里，我住对面。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周嬷嬷。“
薛诗蓉点头，环顾这个即将成为她“闺房“的地方。房间宽敞明亮，窗前摆着一张红木书案，上面整齐陈列着文房四宝和几本医书。最令她惊讶的是，墙角竟有一个小巧的药柜，里面摆满各种药材。
“这是…“
“特意为你准备的。“慕双安嘴角微扬，“我知道你不习惯无所事事。“
薛诗蓉心头一热。他竟如此了解她的喜好。
周嬷嬷带着丫鬟送来热水和干净衣物，薛诗蓉终于能好好梳洗一番。换上一袭淡青衣裙后，她立刻着手为慕双安配药。
药材很齐全，甚至有几味罕见的名贵药材。薛诗蓉熟练地称量、研磨、煎煮，不多时，一碗深褐色的药液便熬好了。
她端着药碗来到慕双安的房间，发现他正裸着上身让叶昭帮忙换药。晨光中，他宽阔的后背上除了那道新伤，还有几处旧伤疤，最显眼的是一道从右肩斜贯至左腰的狰狞疤痕，看样子是刀伤。
薛诗蓉愣在门口。这些伤痕…哪是一个纨绔子弟该有的？
“夫人来了。“叶昭率先发现她，恭敬地退到一旁。
慕双安回头，见薛诗蓉盯着自己的伤疤看，不由笑道：“怎么，被为夫的英姿震撼了？“
薛诗蓉放下药碗，走到他身后，手指轻轻抚过那道最长的疤痕：“这是…“
“三年前北疆之战留下的纪念。“慕双安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天气，“差点要了我的命。“
薛诗蓉心头一颤。北疆之战惨烈异常，据说慕小侯爷曾单枪匹马杀入敌营救出被围的将士，原来传闻非虚。
“坐下，我帮你换药。“她轻声道。
叶昭识趣地退出房间。薛诗蓉小心地拆开临时包扎，伤口比早上看起来好了一些，但仍有发炎的迹象。她取出自制的药膏，轻轻涂抹。
慕双安肌肉紧绷，却一声不吭。薛诗蓉知道这药膏刺激性很强，涂抹时如火烧般疼痛。她不由得放轻动作，边涂边轻轻吹气，希望能减轻他的痛苦。
“别…“慕双安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这样，我更难受。“
薛诗蓉抬头，对上他灼热的目光，顿时明白了什么，脸颊腾地烧了起来。她匆忙包扎完毕，端过药碗：“把药喝了吧。“
慕双安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得直皱眉：“比昨天的还难喝。“
“良药苦口。“薛诗蓉取出一枚蜜饯递给他，“含着这个去苦味。“
慕双安就着她的手含住蜜饯，舌尖不经意扫过她的指尖。薛诗蓉如触电般缩回手，心跳如鼓。
“诗蓉，“慕双安突然正色，“关于你的身世…“
“我不在乎。“薛诗蓉打断他，“无论我是谁的女儿，现在的我只是薛诗蓉，你的妻子。“
慕双安凝视她片刻，展颜一笑：“好，此事暂且不提。不过…“他压低声音，“太子不会轻易放过你，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薛诗蓉点头。她正要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公子！“叶昭推门而入，面色凝重，“太子派人去了侯府，说是探望您的伤势。侯爷应付过去了，但太子临走时特意问起少夫人。“
慕双安眼神一冷：“果然开始怀疑了。“
“还有，“叶昭继续道，“我们在东宫的探子传来消息，太子近日频繁出入一间密室，据说里面养着某种特殊蛊虫。“
“凤凰蛊？“薛诗蓉想起陈太医的警告。
叶昭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夫人怎知？确实有人听到太子提过这个名字。“
慕双安与薛诗蓉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看来太子确实在筹划什么，而且与薛诗蓉的身世有关。
“继续盯着东宫。“慕双安吩咐，“尤其是那间密室。“
叶昭领命而去。薛诗蓉忧心忡忡：“太子若真在培育凤凰蛊，目的是什么？“
慕双安摇头：“暂时不清楚。但陈太医既然特意警告，必非寻常之物。“他握住薛诗蓉的手，“这几日你不要单独外出，我会加派???手保护你。“
薛诗蓉点头，却暗自决定尽快研究解蛊之法，以防不测。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而忙碌。慕双安的伤势日渐好转，薛诗蓉则每日钻研医书，试图找出对付凤凰蛊的方法。别院的生活简单而温馨，两人常常一起用膳、下棋、赏花，宛如寻常夫妻。
第五日清晨，薛诗蓉正在药房配药，周嬷嬷匆匆跑来：“少夫人，公子发热了！“
薛诗蓉心头一惊，扔下药碾就往慕双安房间跑。推开门，只见慕双安躺在床上，面色潮红，额头滚烫。她急忙搭脉，发现脉象紊乱，竟有蛊毒复发的迹象。
“怎么会…“她掀开慕双安的衣领，果然看到那条本以为已经消失的红线重新浮现，而且比之前更长，已经接近肩膀。
“叶昭！“薛诗蓉高声唤道。
叶昭应声而入，见状也是大惊：“昨日还好好的，怎会…“
“去准备热水，还有…“薛诗蓉快速列出几味药材，“快去！“
叶昭领命而去。薛诗蓉扶起慕双安，喂他服下一粒解毒丹。慕双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诗蓉…“
“别说话。“薛诗蓉轻声道，“蛊毒又发作了，但别担心，我有办法。“
慕双安微微摇头：“不是…普通发作…感觉…不一样…“
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锦被上。薛诗蓉心头大骇，这症状比上次更加凶险！
叶昭很快带回药材和热水。薛诗蓉迅速配药，却发现效果大不如前。慕双安的情况持续恶化，红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
“怎么会这样…“薛诗蓉额头渗出冷汗，“上次的配方明明有效…“
“夫人，“叶昭犹豫道，“要不要请陈太医来看看？“
薛诗蓉眼前一亮：“对，陈太医！他一定知道怎么回事！“
叶昭匆匆离去。薛诗蓉继续用银针为慕双安稳定病情，但效果有限。慕双安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每次醒来都痛苦不堪。
“诗蓉…“又一次清醒时，慕双安艰难地握住她的手，“如果…我不行了…你立刻离开京城…“
“闭嘴！“薛诗蓉红了眼眶，“你不会有事，我不允许！“
慕双安虚弱地笑了笑：“倔丫头…“
黄昏时分，叶昭终于带着陈太医秘密到来。陈太医诊脉后，神色凝重：“这不是普通的蛊毒复发，而是被人远程催动了母蛊。“
“远程催动？“薛诗蓉震惊，“谁能…“
“太子。“陈太医断然道，“他手中必有与公子体内子蛊相连的母蛊。昨日可有什么异常？“
叶昭想了想：“昨日公子收到侯府送来的一盒点心，说是侯爷赐的…“
“点心呢？“
“公子吃了一半，剩下的我收起来了。“
陈太医立刻检查剩下的点心，果然在其中一块中发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白色粉末。
“催蛊粉。“陈太医面色阴沉，“服用后会刺激蛊虫活跃。太子这是要置公子于死地啊！“
薛诗蓉心如刀绞：“现在怎么办？上次的配方已经无效了…“
陈太医沉思片刻：“同心蛊一旦被催动，会产生抗药性。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用更强效的药引。“陈太医犹豫地看了薛诗蓉一眼，“需要…心头血。“
“心头血？“叶昭惊呼，“那不是要剖心取血？“
“不必。“薛诗蓉已经明白了，“只需在胸口开一个小口，取三滴血即可。“她转向陈太医，“用我的血，对吗？“
陈太医沉重地点头：“你的血脉特殊，或许能克制被催动的蛊毒。但取心头血极为凶险，稍有不慎…“
“我来。“慕双安突然睁开眼，声音虚弱却坚定，“用我的血…“
“胡闹！“陈太医斥道，“你现在的血只会助长蛊毒！“
慕双安挣扎着要起身：“那也不能让诗蓉冒险！“
薛诗蓉将他按回床上：“别动！“她转向陈太医，“需要怎么做？“
陈太医从药箱取出一根特制的银针，针身中空，针尖异常锋利：“此针可直取心头血，但下针位置和深度必须精准，否则…“
“我来。“薛诗蓉再次说道，声音平静得可怕，“我是医者，知道分寸。“
慕双安还想反对，却被陈太医一针扎在穴位上，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焦急地用眼神抗议。
薛诗蓉解开衣领，露出雪白的胸口。她深吸一口气，接过银针，对准自己左胸某处。
“诗蓉！不要！“慕双安嘶声喊道。
薛诗蓉冲他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将银针刺入。一阵锐痛传来，她咬紧牙关，慢慢抽动针管，三滴鲜红的血珠顺着针身流入早已准备好的药碗中。
令人惊讶的是，那血不是普通的红色，而是泛着淡淡的金光，与药液混合后竟发出微弱的光芒。
“果然…“陈太医喃喃道，“皇族血脉…“
薛诗蓉顾不上探究这话的含义，忍着疼痛继续配药。她将心头血与几味特殊药材混合，熬成一碗金色药液。
“扶他起来。“她吩咐叶昭。
慕双安被解了穴，第一反应是抓住薛诗蓉的手：“你怎么样？疼不疼…“
“嘘，喝药。“薛诗蓉将药碗凑到他唇边。
慕双安不肯张口，只是死死盯着她胸口那一点血迹，眼中满是心疼与自责。
“慕双安！“薛诗蓉急了，“你想让我白挨这一针吗？“
慕双安这才张口，将药一饮而尽。药效立竿见影，他腕上的红线迅速消退，脸色也渐渐恢复正常。
“有效！“叶昭惊喜道。
陈太医松了口气，为薛诗蓉处理胸前的伤口：“少夫人好胆识，这一针若偏半分，后果不堪设想。“
薛诗蓉勉强笑了笑，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取心头血毕竟伤元气，加上连日劳累，她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
预想中的冰冷地面没有到来，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慕双安不知何时已经下床，稳稳地接住了她。
“傻姑娘…“他声音哽咽，“你的命比我的重要吗？“
薛诗蓉虚弱地睁开眼：“在我心里，你的命比天下都重…“
慕双安浑身一震，将她紧紧搂住，仿佛要将她揉入骨血。薛诗蓉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如雷，与自己紊乱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陈太医和叶昭识趣地退出房间，留下二人独处。慕双安小心翼翼地将薛诗蓉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然后坐在床边，轻抚她苍白的脸颊。
“还疼吗？“他声音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
薛诗蓉摇头：“小伤而已，比起你的…“
“薛诗蓉。“慕双安突然连名带姓地叫她，神色无比认真，“我慕双安在此立誓：此生绝不负你。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薛诗蓉心头一热，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慕双安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吻：“睡吧，我守着你。“
或许是失血的缘故，薛诗蓉很快沉沉睡去。朦胧中，她感觉有人轻握她的手，温暖的触感一直陪伴她进入梦乡…
次日清晨，薛诗蓉醒来时，发现自己仍躺在慕双安的房间，而他正靠在床边的椅子上浅眠，手里还握着那半块凤凰玉佩。
晨光为他俊朗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长睫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薛诗蓉不忍吵醒他，轻轻起身，却还是惊动了他。
“醒了？“慕双安立刻睁开眼，“感觉如何？“
“好多了。“薛诗蓉微笑，“你呢？“
“托夫人的福，死不了。“慕双安调侃道，随即正色，“陈太医说你需要静养几日，这几日不许碰药材，不许劳神。“
薛诗蓉挑眉：“陈太医还是我的师父？“
“我是你夫君。“慕双安理直气壮，“更该听我的。“
薛诗蓉忍不住笑了。这时，周嬷嬷端着早膳进来，见二人情形，老脸笑成一朵花：“公子和少夫人感情真好。“
薛诗蓉羞红了脸，慕双安却大方地揽住她的肩：“那是自然。“
用过早膳，慕双安坚持亲自为薛诗蓉换药。他动作轻柔，生怕弄疼她，眼中满是心疼。
“下次不许这样了。“他低声道，“若再需要心头血，用我的。“
薛诗蓉摇头：“你的血没用。“
“那也不能让你冒险！“慕双安声音陡然提高，“你知道我看着你拿针刺向自己时，有多…“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薛诗蓉突然凑上前，轻轻吻了他的唇角。
“我不会有事的。“她柔声道，“我可是要陪你一辈子的人，怎么舍得早早离开？“
慕双安呆住了，随即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彩。他捧起薛诗蓉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这个吻温柔而炽热，仿佛要将所有未说出口的情愫都倾注其中。
分开时，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慕双安抵着她的额头：“薛诗蓉，你完蛋了。这辈子都别想甩开我。“
薛诗蓉轻笑：“谁要甩开你了？“
温馨的气氛被匆匆赶来的叶昭打断。他脸色凝重：“公子，太子昨夜秘密召见了薛大小姐。“
慕双安眼神一冷：“说了什么？“
“具体内容不详，但薛大小姐离开时带着一个锦盒，看起来很小心。“叶昭顿了顿，“还有，东宫密室的守卫增加了三倍。“
慕双安与薛诗蓉对视一眼，心中俱是一沉。太子突然加强戒备，又联系薛婉晴，必有大动作。
“继续监视，但不要打草惊蛇。“慕双安吩咐，“另外，派人盯着薛婉晴，看她接下来有什么动作。“
叶昭领命而去。薛诗蓉忧心忡忡：“薛婉晴恨我入骨，若与太子联手…“
“别怕。“慕双安握住她的手，“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害你。“
薛诗蓉靠在他肩头，心中既甜蜜又忐忑。她隐约感觉，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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