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阶团圆

如今,尚敬要上小学了,尚心也已经四岁了,懂事了很多,尚全福老两口对于失去儿子的事情偶尔也能忘怀了,平静了很多,丢失的孩子还在继续寻找,只是再没有精力和金钱用来给玉如治病了,一心想着抚养两个孩子长大成人,将来能够看到他们出息的那天。

今天是尚敬上学的第一天,早上起来,奶奶早早的给他穿上平时舍不得穿的新衣服,梳洗干净,整理好书包,准备去学校。尽管没有钱买新书包,但尚敬背上奶奶自己缝制的小书包,一样看起来很精神,奶奶满意的笑了笑,说:“虎娃要去上学了,真好,以后要成大人了,到学校要听老师的话,有事就去找你梅叔叔(就是前面提到的小时候和尚敬一起玩耍的梅林的父亲,他是村小学的数学老师之一。几年前,梅忠的媳妇在村大队里租了间小房子,开了个裁缝店,帮人家缝补、制作衣服。村大队离小学较近,走几步就能到,为了方便,省的在尚家沟和工作的地方来回跑,梅忠干脆就在学校安了家,一般没大事不回尚家沟的家,自从这以后,尚敬和梅林就不长见面,自然,玩儿的也少了)。”

吃完早饭,爷爷带尚敬去报名,路程不算太远,却也得走半个小时,爷孙两个来到学校,首先去了梅忠的办公室,办公室不大,能看出工作人员勤劳朴素的习惯,却打扫得很干净,窗户明亮通透,窗台上放着大大小小有五六盆花,长的很旺盛,靠窗户的这边,中间地上摆了两张办公桌,桌子上面的笔、纸书本也有不少,都摆放的很整齐。对面是一张喝茶用的桌子,上面放了一个装水杯的盘子和一把银色的水壶。两边有四把椅子,看起来一切都井然有序。

梅林今天也来学校报名,早上起得早,这会儿又趴在桌子边上睡着了,全然不知家里来了人。父亲梅忠则坐在办公桌前处理一些工作的事情。当尚全福看到这些时,没等梅忠问他来由,自己就抢先说:“忠儿啊,你可真有福气,能在这么好的环境里工作。”

梅忠接话:“嗨,叔,这有什么好啊,挣的钱还不够家里用,就是不用天天到地里干活,不用到窑上掏炭。叔,你今天来有事?”

尚全福还没应声,只听得梅林抬起头来惊喜的叫道:“尚敬哥哥。”

这时尚敬也认出来了,不禁答道:“嗯,梅林?”他认出来了,眼前的小女孩正是几年前和他玩的小梅林,如今已经长这么大了。小时候的事情虽然记忆不深,有些几乎已经忘记了,但这两孩子竟然还能清晰的记得对方,丝毫没忘,可真是神奇!

梅忠和尚全福看到两个孩子的对话,又是吃惊,又是觉得好笑,这两孩子从小就关系特别好。于是,梅忠对女儿说:“林林,和你尚敬哥哥到外面玩去,我和尚爷爷有事情谈。”

梅林一听自已可以出去,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赶紧答应了一声,拉着尚敬的手就飞快地跑出去了。

办公室终于安静下来了,梅忠给尚全福倒了杯水,点了根烟,猜想着问:“叔,你是不是来给虎娃报名的?”

“是啊,虎娃和林林同岁的吧,今年有七岁了,到上学的年龄了,我来问问你,这孩子上学得准备些啥,报名得多少钱啊?”尚全福问道。

向来心思细腻的梅忠看到了尚全福说话间眉头紧锁,猜想估计是担心缴费的问题,详细又委婉的回答:“收的费用名目很多,一共加起来有二百多吧,不过不用一次交齐,农村孩子家中光景都也不是很好,学校规定,刚开学报名时交三分之一,到本学期末全部交齐就行了。”

听梅忠这样说,尚全福缓缓的输了口气说:“如此,这样还好些,不紧缺,虎娃那孩子懂事,但有时脾气倔,以后,在学校还的忠儿你多费心,多照顾着点儿。”

这样,叔侄二人一直在谈孩子们上学的事情。而外面的尚敬和梅林正玩的不亦乐乎,两人一边用“砖头”盖“房子”,一边还谈着话。

梅林问:“尚敬哥哥,你今天来干什么?”

“我爷爷带我来报名上学。”尚敬边搭房子边说。

梅林笑嘻嘻地说:“是吗,我也要上学了,那以后我们就能天天见面,一起玩了。”

“你也要上学啊,那太好了,梅林,以后我们一直在一起上学,一起玩,好不好?”

“好啊,我们拉钩好不好。”

“好。”

说完两个孩子都伸出自己稚嫩的小拇指“严肃的”拉起了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要变就变猪八戒。”拉完钩后两个人更开心的玩儿在了一起,仿佛忘了上学的事、忘了全世界似的。

快到中午的时候,玩的忘乎所以的尚敬和梅林忽然被一个声音打断了:“虎娃,别玩了,走吧,该回家了。”尚全福来到孙子身边蹲下,又轻轻的摸了摸梅林的头,跟她说:“林林,你爸爸也在找你了,快回去吧。”

尚敬回过头来一看,是爷爷,便问道:“爷爷,今天不上学吗?”

尚全福拉起了正在玩耍的尚敬,顺便抖了抖他裤腿上的灰,耐心的说:“不上,今天是星期五,只报名,从下周一开始正式上学,快走吧,奶奶还等着呢!”

尚敬不情愿的答道:“好吧,梅林再见!”

梅林看着尚敬,举起手来轻轻挥了一下,并有礼貌的说:“嗯,尚爷爷、尚敬哥哥再见!”

道别后,尚全福牵着尚敬的手往家走。这一路虽然只有半个小时,但在尚全福心里,仿佛走了几千里、几万里远,肩膀上似乎有千斤重的东西在压着他,让他走的喘不过气来,越走越慢,尚敬好像是发现什么了,于是抬头问:“爷爷,你走的怎么越来越慢了?”问完,看爷爷没反应,又问了一次。这时尚全福才意识到尚敬在和他说话。于是连忙回答:“哦,早上没吃饱饭,有点饿了,走不动。”

尚敬一听,认真的说:“那,爷爷,我拉着你走。”说完,赶紧跑到爷爷的右前方,用力拉着尚全福的手往回走,孩子的世界就是这样,简单而快乐。

此时此刻,如果尚敬是个大人,他能相信爷爷尚全福会因为少吃一顿饭而饿的走不动吗,当然不会。尚全福的沉重从他打算送尚敬上学那一刻就有了,只是今天,得知学校收费的消息后,他的心情更加凝重了,二百多块钱对于一般家庭来说并不多,但对于他呢,完全不同,尽管可以分期交费,但那些钱,迟早都得交啊,自从儿子有才出事后,他全家人再也不敢去煤窑劳动了,尚全福这几年从来没进过窑里,他只是去煤窑跟前给别人家打打工,帮忙拉筐子,他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头,一天只能挣十多块钱,但这十块钱的活也并不是天天有,只是偶尔主人家忙不过来的时候,才会雇佣他,不管家里别的一切借贷款,还有税收,(前面说过,尚家沟地处偏僻,山高谷深,不适合发展种植业,即使遇上好年头,辛苦一年种的粮食也将就着刚够家里吃,不能出售一点,而那时候还要交农业税。)什么都不去偿还,就这点学费也得他努力挣一段时间了,况且,还有一大家子人等着他养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