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阶团圆
平平淡淡的日子总是一天天的过去,人们才觉得刚步入新世纪,实则已经过去八年了,2009年对于黑疙瘩村,尤其是尚家沟队又是不平凡的一年。
2008年,全国煤炭价格飞涨,不少企业公司知道尚家沟有煤矿,前前后后很多人来尚家沟矿上测量、观察地形地貌等,最终在年底,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矿产资源法》中的规定,多个部门经过多次会议,再次确定这座宝山的所有权属于国家政府,人们终于明白煤矿不属于任何个人。
而开发权归胜利煤炭集团所有,收入分成由政府和胜利煤炭集团商议决定,具体如何做又是另一个故事了,谈到胜利煤炭集团,这是一家比较老牌的集团公司,成立起来已有二十几年的历史了,最初只做煤炭生意,现在随着公司规模越来越大,垮了很多行业,但仍然以煤生产、加工、销售为主,这家公司的老总叫杨胜利,公司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
煤矿开发运营等一系列工作紧锣密鼓的进行着,人们不敢有丝毫懈怠,转眼又是一年。今年,尚敬和梅林大学毕业了,梅林在其父母的要求和安排下,进入县城的一家报社工作,而尚敬则一直记着自己当年在村委会的讲话,主动请求回到镇上工作,为乡村服务,申请镇政府给他一份工作。如今,大学生多,工作自然是不好找了,不过好在尚家沟从去年开始开矿了,镇上也相继准备开发一些其他产业,便成立了一间镇政府矿产资源管理办公室,而尚敬读的正是这方面的专业,顺理成章被安排到这间办公室上班了,这样他还可以时不时的回村上看看,也感到很满足。
尚敬才刚上班一两天,没想到惊喜就来了。自从去年胜利集团开矿到现在,镇上的领导们只见过杨董事长一面,一直想好好答谢他,给村民们带来了这么多的福利,但苦于没有机会,今天镇长和村上的主任们打电话得知杨董事长要来,一行人等迫不及待迅速往尚家沟煤矿方向赶去。
尚敬得知这个好消息后,马上给爷爷奶奶打了电话,告诉他们自己会回去。去年开矿新修的公路正好从尚敬家门前经过,尚敬爷爷、奶奶挂上电话后,激动地赶紧来到家门前,站在公路旁边瞭望来往的车辆,希望尚敬能从车上下来,或者是在车里看看他们二老。
尚敬奶奶焦急的等着说:“这怎么还不回来呀?”
爷爷也着急,但还是忍耐着说:“从镇上到咱家少也得半个多小时,刚才打电话到现在才几分钟,哪有那么快?”
奶奶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下说:“自从敬敬上班后,这几天咱还没见过他呢,不知道孩子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爷爷有些自豪的说:“咱家娃生的英俊,穿上工作服,肯定精气神十足。”
奶奶又有点疑问,说:“咱俩这样,穿着这破破烂烂的旧衣服,不会给孩子丢脸吧!”
爷爷有点生气的说:“丢什么人呀,尚敬什么时候嫌咱丢过人,咱家孩子不会那样想,放心吧。”
二人说着说着,看到前面驶来两辆小轿车,正是政府的车,坐在车里的尚敬老远就看到爷爷奶奶在路边站着,想下车去打个招呼,又怕耽误了领导的事,看了看旁边的廖镇长,强忍着没说话。廖镇长为人和蔼,眼光犀利,又很喜欢尚敬,岂能不懂他的意思,示意司机停下车,跟尚敬说:“尚敬,你下去和老人打个招呼,我们先走,一个小时后咱们矿上见。”
尚敬一听,高兴坏了,连忙说:“好,谢谢镇长。”然后下了车。
爷爷奶奶看到车停下,孩子从车上下来,别提有多高兴了,看到尚敬,一下子愣住了,尚敬迅速跑过来抱住爷爷奶奶,尚全福拍了拍尚敬的肩膀说:“我的孙子,终于长大成人了,有出息了。”
奶奶却注意到尚敬的打扮,好奇的问:“敬敬,刚才你爷爷还和我猜想你穿的肯定是工作服呢,这怎么还是上学时的运动服啊?”
尚敬笑了笑解释说:“奶奶,工作服是西服那种的,今天来矿上,穿着不方便,也不合适。”说着,几个人来到院子外面的树下坐下,边乘凉边说话。时间过的差不多了,尚敬步走去矿上大约得用半个小时,于是和他们说:“爷爷奶奶,我的走了,领导就给了我半个小时的时间,等星期天专门回来看你们。”说罢,正准备走,看到路前面正开来一辆黑色的大越野车,尚敬正好在路边,随便招了招手,碰碰运气,没想到车还真的停下来了,赶紧上前问:“你好,请问你们去哪儿呀?”
坐在车前面副驾驶座上的年轻小伙子瞧了一眼尚敬,简单的回答:“煤矿。”
尚敬激动地说:“我也要去煤矿,你们有空位吗,能不能拉我一段?”说话中间,尚全福两口子也来到了车身边,准备和车里边的人打个招呼。
这时从车里后座上传来一个貌似中年男人的声音:“行啊,上来吧!”
车后面的玻璃摇了下来,中年人往边上靠了靠,尚敬也坐到了车里。副驾驶座上的小伙子抬头看向车外面的老人,微笑着点了下头。顿时,尚敬奶奶又一次愣在原地了,眼睛一直盯着小伙子死死的看。
尚全福则和后面的男人、尚敬说了两句话,车子出发了。只留下尚全福和老伴儿二人。尚全福看到老伴儿这样,摇了摇她的胳膊说:“嗨,别看了,车都已经走远了。”
尚敬奶奶面无表情、呆呆地的对着尚全福说:“老头子,我看到有才了。”
尚全福没当回事,笑了一下说:“别瞎说了,有才去了已经那么多年了。”
尚敬奶奶争辩着:“真的,你没看到刚才车里的小伙子吗,简直和有才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
尚全福说:“这天底下,长得一样的人多了,别瞎想了。”嘴上这样说,可是他又何尝不想,能够找到当年丢失的孩子呢?
尚敬坐在车上和车里的人愉快的说上了话。中年男人打量着尚敬,莫名其妙的亲切感,不由得问:“小伙子,看你长得甚是英俊,你叫什么名字?”
坐在前面的年轻人扭过头来不愿意的说:“爸爸,那可是你用来夸奖我的专属话语,怎么能随便用来赞美别人呢?”一句话说的逗得车里的几个人都哈哈大笑。
尚敬不好意思的说:“叔,您太夸奖我了,我叫尚敬,我看您才能称得上是英俊潇洒呢!”
中年男人说:“哎,我老了,不比你们年轻人。”
尚敬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叔,我还没请教您贵姓呢?”
中年男人说:“我姓杨,前面的是我的儿子杨景峰,开车的是我的秘书,也是司机,你可以叫李叔叔。”
尚敬一听赶紧叫道:“李叔叔好。他姓杨?”脑子里不禁想了又想,还是问了:“难道您就是胜利集团的董事长,是我们今天要答谢的人?”
此时,中年男人冲他亲切的笑了笑,没说话,默认了自己就是杨胜利。倒是杨景峰,幽默风趣地说:“爸爸的名气还真是大呀,走到哪,都能跟着沾光。”
尚敬看着眼前的这三个人,尤其是杨董事长,是由衷的佩服他,心里不得不想着要是自己将来能有他人生一半的成就,就再好不过了。刚才也不知道有没有失礼的地方,本来还想请教更多,无奈,车子已经到达矿上了,大门口有很多人迎接,估计大家已经恭候多时了,包括镇上的领导和几位工作人员都在。
四个人微笑着从车里下来,大家在村委会主任等的引荐下,互相认识,握手,寒暄客套,尚敬参加工作才几天时间,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所以一下车就悄悄走到了人群最后面,生怕自己做的有不合适的地方。
董事长是一个老江湖了,面对这些场面是游刃有余,但他的儿子杨景峰却性子比较直,向来不爱参加这种人多的没有“意义”的活动,相反,他更感兴趣的是这矿上有没有什么好玩的,新奇的玩意儿。所以,在和大家打完招呼后,他就悄悄的来到尚敬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膀,尚敬回过头去看到是杨景峰,小声地问:“怎么了?”
杨景峰问:“你喜欢参加这种场面吗?”
尚敬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说:“还行吧,工作所在。”
杨景峰却说:“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种活动,你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吗?”
尚敬自豪的说:“是啊,这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杨景峰激动地双手一拍,说:“太好了,你一定对这个地方非常熟悉,你带我到处转转,好吧?”
尚敬有些惊讶:“我们现在不应该是在工作吗?怎么能随便开溜呢?”
杨景峰却反驳道:“这怎么能叫开溜呢,我这次放假,本来就是来实习的,现在是去学习罢了,我爸肯定同意。你就和你们那个镇长领导说‘陪我参观一下’,一定没问题的。”
尚敬犹豫再三,勉为其难说:“好吧。”答应了他的请求,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他莫名其妙的对杨景峰有一种亲和感,不忍拒绝他。于是,尚敬悄悄地来到廖镇长身边,说了一声,廖镇长点头答应了。杨景峰也和他父亲说了一下,虽然杨董事长只是不露声色的看了一眼儿子,但杨景峰已经知道父亲的意思,又是在骂自己不务正业,但碍于人多,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任由着他去了。
脱离了人山人海的热闹,尚敬和杨景峰二人来到煤矿外面,边走着边说着话,是那么的悠闲。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山顶上,此时山上正是郁郁葱葱,草长花开时节,很自然的闻到大自然的香气,杨景峰放开嗓子大喊了一声,然后坐在地上说:“我还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感觉真舒服啊!”
尚敬心里面想,真是有钱不知道愁滋味,这里虽然好,但却远远不如大少爷你过得富裕。问:“你从小是在哪儿长大的呀?”
杨景峰说:“市里面,虽然我爸在乡下做生意二十几年了,但这次是他第一次允许我来农村。”
尚敬好奇地问:“你爸爸一直做的都是煤炭生意吗?”
杨峰想了一下,双手放在膝盖上说:“不止这些,还有一些副业,不过我觉得我爸最喜欢的还是掏炭,开矿,这些年大大小小开了有十几个矿了吧。哦,我还听说,早在二十多年前,他就想来你们尚家沟开矿,只是来的时候天气不好,一连下了好几天雨,这里的路不好走,最后也没看到煤矿的样子,就反回去了,后来又有了更好的目标,就放弃这里了,一直到去年,才重新考虑的。”
尚敬听杨峰说完,叹了口气说:“原来是这样,本来大家的日子是可以好过一点的,可能这就是命吧。”这会儿,尚敬又注意到,杨峰左手上戴的黑色皮手套,其实,在刚上车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只是没在意。这会儿却忍不住想知道,这大热天的,他为什么还不把手套摘下来。于是说:“你为什么左手总是带一只手套呢?”
杨景峰犹豫着笑了一下说:“我的手长得不像我的脸,不够漂亮,不想让人看见。”说完他自己都疑惑了,为什么会和他说实话,这要是以前那些朋友,他肯定会说:“爷就觉得这样酷,帅,你管得着吗?”
尚敬又看了看他的另一只手说:“这一只不是很漂亮吗,难道那只受过伤?”
杨景峰摇摇头说:“不是,是天生的,从小小朋友们就笑话我的手指头,后来,为了不让别人看到,就一直戴了手套,算了,看在你今天带我出来的份上,给你看看吧,不过,你可不能笑话我!”
尚敬笑着说:“我怎么会笑话你呢,我自己的也好不在哪儿,经常干活,太粗糙了。”
说着,杨景峰把手套摘了下来,可能是长时间戴手套的原因吧,这只手显得更加白皙,娇嫩,一看就知道没干过重活。杨景峰把大拇指在尚敬面前晃了晃,顺便还“嗯嗯”了一下,好像是在和他打招呼呢。
尚敬这时才明白,原来杨景峰的左手是六指,大拇指第一个关节微微被分成了两个小指头。尚敬一直盯着杨景峰的手指看,越看越呆。杨景峰摇了摇他的胳膊说:“嗨,怎么了?”
尚敬这才反应过来,说:“没什么,小时候我弟弟丢了,听我爷爷奶奶说,他也是大拇指被分成了两半,是六指孩子,看到你这个,我就突然想起这些事来。”
杨景峰愣了一下说:“还真是巧啊,你很想念你弟弟吧,那你看看我,勉强能做你弟弟吗?我觉得有你这样一个哥哥还是不错的。”
尚敬也激动地说:“好呀,我们从此以后就以兄弟相称。”
杨景峰高兴的说:“太好了,这下自己有个哥哥了,以后我就直接叫你哥吧,我爸他们都叫我‘小峰’,你也可以这样叫。”
“好啊,小峰。”尚敬边笑边喊着。
人们常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尚敬和杨景峰虽然初次见面,但却仿佛见到了自己的红颜知己,二人相处愉悦,不知不觉就在煤矿附近转了一上午,直到中午秘书李叔叔打电话给杨景峰,两人这才回到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