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长安,青春十年
胎停之后必须尽快通过人流手术把停止心跳的胚胎取出来,于是几天之后,吴欣再一次躺在了冰冷的手术台上。此刻的吴欣,眼角挂着泪水,眼睛绝望地看向天花板。对于手术台另一头医生的一番操弄,她已经麻木了,丝毫感觉不到疼痛。而在手术室外,是焦急等待的赵康和自己的妈妈。在家静养一个多月之后,吴欣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无所事事的她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沦为一个手心向上的人,必须找点事情做,不但为了经济独立,更为了人格独立。
此时微信朋友圈里到处都是卖产品的信息,面膜、内衣、减肥产品、私护用品、婴幼儿用品等等应有尽有,昔日的亲朋好友们一转身就从消费者变成了经营者,她(他)们拥有一个极具时代印记的称号——微商。在多次对比权衡之后,吴欣选择代理了一款减肥产品,一是因为她经过促排卵之后整个人的形体变得不堪入目,另一方面,这款产品的上家是她的一位中学同学,尽管两人已经好多年都没见过面了,但信任度还是存在的。
自从加入微商大军之后,吴欣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从一个消极颓废的家庭妇女变身为一位雷厉风行的职场女性。对于赵康来说,吴欣做什么事不重要,赚不赚钱也不重要,只要没有违法乱纪,整个人变得乐观自信是让他最欣慰的事,因此赵康也特别支持吴欣的工作。微商的工作比较自由,可以在家办公,也可以去多人共享的工作室。因为都是通过手机来工作,而且可以通过远程视频进行沟通,收付款通过在线转账就能完成,所以工作地点已经变得不重要了。除了日常工作之外,吴欣所在的团队还定期举办活动,有室内各种主题的派对,也有户外的野炊、爬山、骑行甚至露营等活动。有时候赵康不忙的时候也会去参加吴欣的活动,不用说,只要有赵康参加的活动,水果这块他全给包了。
从2016年开始,“咱家果园”的个人(2C)业务持续发展,从多种水果的拼装礼盒,到水果与鲜花组合的“情人节套餐”,再到产地“当日采摘当日送达”的“鲜果计划”,一时间,“咱家果园”的品牌形象出现在了各种场合。公司也开通了微信公众号和微店商城,客户可以在线下单预订,后台收集订单后统一分拣配送到户。除了零散的个人用户外,各个单位节假日的礼盒团购也成为“咱家果园”的重点开发渠道。经过几个月的努力,个人(2C)业务的销售规模已经占到了公司总销售额的20%。
随着公司销售额和利润的持续增长,投资机构也纷纷向赵康伸出橄榄枝,主动联系洽谈投资事宜。经过几轮谈判下来,赵康和张鹏接受了B轮千万级别的投资,公司估值也涨到了数亿元人民币。作为西安当地的创业明星和模范“企业家”,赵康的身影经常出现在各种活动论坛和新闻报道当中,办公室里的奖杯和证书也摆满了整面荣誉墙。面对来访的领导或者朋友,赵康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是我运气好,赶上好时代了!”
作为“知名企业家”的妻子,重新步入职场的吴欣也表现出了非凡的经商头脑。到了2016年6月,吴欣不但个人业绩突出,还组建了一个数百人的经营团队。成为团队长之后的吴欣,不但要做好西安本地团队的经营管理,还要经常飞到全国各地去参加活动,并指导当地团队提升业务。2016年一整年,赵康和吴欣都在各忙各的事,天天早出晚归加上经常去外地出差,两个人聚少离多。自从上次试管婴儿失败之后,孩子的事两个人都没有再提过。有了前几次的失败之后,现在赵康和吴欣都认为,抱养孩子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2017年元月底,一个远房亲戚告诉赵康,有一对夫妻想把刚出生的孩子送人,是个女孩儿。听到消息后,赵康兴奋地要来孩子的照片并通知了吴欣,两人当即决定要抱养这个孩子。第二天赵康和吴欣来到医院的病房看忘了这对母女,在双方确定好抱养意愿,并走完法定领养程序之后,赵康和吴欣把这个孩子抱回了家。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吴欣喜极而泣。这是上天在剥夺了自己的生育权之后,给予她的赏赐。吴欣给孩子起了个小名叫桃子,并和赵康达成共识,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个缘分,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这个孩子抚养长大。
由于自己没有奶水,吴欣只能用奶粉来喂养桃子。后来她的一个女同学也刚生完小孩,奶水丰盈经常有剩余,于是赵康就经常开车带上车载冰箱去同学家把多余的奶水取回来。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吴欣就把主要精力转移到了桃子身上,好在她的工作在家里通过手机就可以完成,加上有其他团队成员的配合,因此工作业绩方面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2017年春节期间,还没有满月的桃子得了肺炎,需要住院一个星期。由于是新生儿,桃子必须在封闭的环境下接受治疗,这意味着家长不能陪护,只能在医院指定的探视时间内隔着玻璃远远地看望。当桃子的胎毛被剃下,当赤裸的桃子被护士抱走,当隔着探视室的玻璃看到护士把桃子抱起来的气候,吴欣的眼泪流了下来,“宝贝对不起,是妈妈没有照顾好你!”正月十五那天,是桃子出院的日子。赵康和吴欣高兴地接回孩子,过了一个团圆的元宵节。元宵节过后的第三天是西方情人节,赵康拍了一张桃子小手的照片发到朋友圈,并配上文字:“小情人,节日快乐!”
赵康的公司合伙人张鹏,结婚结的早,孩子也生的早,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因此在夫妻生活和孩子养育方面,张鹏一直是赵康的指路人。张鹏的妻子李静是从外地嫁到西安的,和张鹏在大学期间相识相恋,最后结婚生子。生完老大之后,李静在一家公司做过几年行政工作,这期间孩子是由张鹏的父母给照看的。国家的二胎政策出台之后,张鹏夫妻俩积极响应政府号召,在一个儿子的基础上,又生了一个女儿。自从儿女双全以后,李静就一直待在家里带两个孩子,成为一个贤妻良母型的家庭主妇。
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作为“导师”的张鹏,在柴米油盐的生活琐碎中,也偶尔会和妻子吵架,甚至“冷战”。张鹏有时会羡慕赵康,有一个精明能干的老婆,不但能分担家庭经济压力,也省了许多鸡毛蒜皮的争吵。好在平时忙于工作,而且经常和赵康一起到外地出差,一次张鹏笑着对赵康说,“我现在和我老婆待在一起的时间,都没有和你的多!”听到这话之后,赵康无奈的笑道,“你有时间还是要多陪陪你老婆,毕竟她亲戚朋友都不在西安,现在整天在家带孩子很少和外界接触,基本上算是‘与世隔绝’了,你要是再不关心陪伴,估计她就离抑郁不远了!”
随着几家由资本催生的全国性巨头同行公司进入XA市场,“咱家果园”的商家(2B)业务受到了严重冲击,加上合作的几家大型连锁餐饮企业的货款拖欠,赵康和张鹏对公司的经营战略开始反思。看着发展势头良好的个人(2C)业务,赵康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逐渐剥离商家业务,集中力量开展个人业务。但这个提议遭到了公司董事会其他成员尤其是投资方的反对,他们认为商家业务是公司的根基,不能动摇。后来经过多次开会商讨,董事会最终决定商家业务继续保持,由赵康率领公司的个人业务部门进行新零售方面的探索和尝试。
看着吴欣的微商工作进行地如火如荼,加上张鹏和李静时常在电话中因琐事争吵,赵康决定打造公司的微商渠道。他向吴欣请教了许多微商业务拓展和团队管理方面的经验,由于吴欣已在她所在的公司升为高层,况且现在要照顾孩子,因此没有加入到赵康新组建的微商队伍中来,而是以顾问的身份进行指导。赵康首先让李静成为了自己的团队成员,因为像李静这样的家庭主妇正是当前微商大军的主力,她们既要照顾孩子,不能朝九晚五的上下班,又不想和社会脱节,通过自己的劳动付出在获得经济报酬的同时,也获得独立的人格。
水果属于生鲜品类,也是互联网巨头们一直以来都难以攻克的领域。但随着保鲜技术和物流科技的不断提升,将水果打包成快递包裹,再由快递公司分发到遍布全国的物流网络,最终由快递小哥将新鲜的水果送到客户手上已经成为了现实。由公司统一提供货源和快递发货,微商团队成员只需要在微信朋友圈发布水果信息,然后将订单经由团队长汇集到公司,公司再根据订单信息统一安排人员分拣和打包,最后交给快递公司。因为朋友圈客户一般是先付款,因此不存在货款拖欠的问题,而把货款和收货地址发给团队长之后,微商成员一般会在第二天收到这笔订单的佣金。由于水果品质有保障,回购率比较高,随着订单的增加,佣金也越来越多,因此赵康的团队成员积极性很高,团队规模也快速扩大。
到了2017年6月,“咱家果园”的新零售订单已经突破10000日单量,团队成员也增长到了数百名。按照行业惯例,7月初,专门开展新零售业务的日晟商贸有限公司成立,与“咱家果园”商标的拥有者咱家商贸有限公司为合作关系,前者负责业务拓展和品牌宣传,后者负责提供货源和售后服务。在新公司的成立庆祝大会上,赵康特意安排了销售精英表彰环节。带着两个孩子的李静走上领奖台,在潮水般的掌声和耀眼的闪光灯下,她分享了自己做微商以来的经历和感悟。此时,坐在前排观众席当中的张鹏,看着妻子身后大屏幕上的照片。这是她以前做家务时的邋遢形象,穿着睡衣拖鞋,头发蓬松不施粉墨,简直不堪入目。而此刻站在大屏幕前的李静衣着靓丽,光彩夺目,前后对比判若两人。
上次孩子因为肺炎住院之后,吴欣一直为自己的照顾不周而心怀内疚。加上自己要忙工作上的事,吴欣后来把孩子放在了娘家,让自己的妈妈来照看,而为了方便陪伴孩子,她有时也会住在娘家。一天晚上,吴欣收到自己的团队骨干,也是团队元老级成员王露发来的微信图片,第一张是王露肿胀的脸颊和紫青色的眼眶,另一张是后背上被皮带抽下的血印。吴欣知道,王露又受到老公的家暴了。家暴的事王露之前和自己提过,但没想到这次会受伤这么严重。吴欣打电话过去让王露先去医院处理伤口,然后保留丈夫的暴行罪证。
第二天,吴欣去到王露家中探望。原本要替王露出头的吴欣,得知王露的老公从昨晚出去喝酒一直没回来,再看到王露身旁熟睡的孩子,她强压住心头的怒火说道,“不行就跟他离婚,你现在的收入能养活你自己和孩子!”王露怕惊醒孩子,低声哭泣着,把头埋进了吴欣的怀里。几个星期之后,王露和老公离婚了,孩子由王露抚养,她从家搬出来,和孩子租房住。为了安慰刚刚离婚的王露,吴欣时常去王露住的地方看她和孩子,有时也会留下来和王露彻夜长谈。从生活的琐碎无奈谈到工作中的新计划,从对渣男的批判谈到对未来新生活的畅想,吴欣对王露说,“要是赵康敢跟我动一次手,我立马就和他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