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二零零二
一周后。
军训如期结束，各个方阵在接受校领导的“检阅”后，新生大会也如期举行。
还是老样子，讲话的人精神抖擞，下面的人意兴阑珊。
靳一白拿着写了一个月的发言稿上台，里边儿非但没写在彭城小医院里做手术的详细过程和心得，更没提曹医生，反而是把麻醉师以及无条件就提供协助的护士全都拎出来感谢一遍，到最后再说些激励同学的话。
这虽然算是另辟蹊径，但也跟模子里刻出来的套话一样，让人听着索然无味。
等念完了稿子，又被辅导员周卫国追着问了问省里关于呼吸综合征实验室的事。
最后，迎来国庆假期。
……
10月1号。
一大早，靳一白拖着行李箱站在学校门口等。
他昨晚上就想坐大巴自己回彭城了，奈何范星河的电话直接打到了靳一白的宿舍里，非要拉着靳一白坐这趟顺风车。
等范爸将车停在校门口，靳一白坐上车，这才发现傅青瓷也在。
范星河屁股也不挪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不断给靳一白使眼神，那意思分明就是：看看我把谁接来了！还不赶紧谢谢我？
靳一白坐上车，心说以前倒是没看出来范星河竟然还有当撩机的潜质。
这一路靳一白倒是毫无拘束，四仰八叉地坐着，有意无意地将傅青瓷“逼”到了角落。
范爸听着自己儿子和靳一白瞎聊，也觉得有趣，加上对傅青瓷不怎么熟悉，也就没怎么过问这事。
起初，傅青瓷刚上车时，范爸也有点担心的，不过不是担心自己儿子大学期间交女朋友，而是担心提前当爷爷！
不过在发现傅青瓷几乎没正眼看过范星河后，范爸这颗心也就落下来了。
很显然，自己儿子够不上后面坐着这位。
等靳一白上车，一直闷着的傅青瓷也慢慢打开了话匣子，即使被“逼”到角落也没说什么，范爸就更难得管了。
只是听着靳一白聊天有些老成，范爸有些唏嘘，心想范星河什么时候才能成熟点？
靳一白在说戳破学长学姐卖劣质床单被褥的事，在说往教官脸上扣餐盘替人出头的事，在说新生大会上发言的事。
自己家小子的关注点还在谁高考分数怎么样，谁又明明有钱却非要腆着脸申请助学金的事。
……
到彭城时，靳一白没急着回家，想去富贵烤吧看看。
也就一个月的时间没去，富贵烤吧也算是大变样了。
在老靳的带领下，富贵烤吧不仅门脸焕然一新，也开拓出应季的新业务——烤红薯。
不过深秋，天气乍暖还寒，风一阵紧似一阵，吹起路边随处可见的枯黄落叶，踩上去就能听到窸窸窣窣碎裂的声音。
卖烤红薯的傻大个富贵戴了顶军绿色的圆毡帽，手抓着根铁纤，半笼在袖子里，整个人靠在烤吧门前。
见有车停下，富贵赶忙用铁纤将炉火捅旺，只是还没来得及招呼，就看见靳一白走下来。
于是，他脸上又是标志性的傻笑：“小白。”
靳一白点点头，看着富贵这造型着实有些想笑，他倒是忍住了，但后下车的傅青瓷却没有忍住。
噗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好在都是些老熟人，不至于见怪。
“烤红薯，要尝尝吗？”
富贵招呼道：“是北方的红心薯，可甜。”
傅青瓷摇摇头，回身跟范爸说了声谢谢。
副驾驶上坐着的范星河不乐意了：“小白！你就不请我吃烤红薯？”
“红姐……”
靳一白装模作样地朝里打招呼，范星河立马变了脸，催促着范爸：“爸，赶紧走！”
还没闹明白的范爸倒是一脚油门下去。
可靳一白这边就有点略显尴尬了。
他只想吓唬吓唬范星河，没想到傅青瓷也跟着一起躲，看来当初李橙红想拉傅青瓷去当洗脚妹的事，在她心里是个结。
关键是，躲也就算了。
傅青瓷非得拉着靳一白，结果两个人在台阶上都没站稳，脚下趔趄，顺其自然的就搂搂抱抱在一起了。
两个人四目相对。
靳一白倒是厚着脸皮揉捏着傅青瓷的手，可傅青瓷哪里受的了，当场羞愤地就要推开靳一白。
这一推。
转过身，还没站稳，靳一白就看到另一幕。
烤吧的收银台前，李橙红正捧着老靳的脸，嘴都要亲上了……
再看老靳那张仰起四十五度角的脸，顿时觉得面目可憎。
兴许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老靳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然后就跟做贼心虚似的一把推开李橙红。
那模样，就跟傅青瓷推开靳一白似的，一个味道。
“小……靳一白！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李橙红被推了个趔趄，勉强站稳，本来还想怪老靳。
可一抬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靳一白。
她非但没觉得难堪，反而是笑盈盈的问：“哟，放假回来啦？”
靳一白咽了咽口水，咋的，破坏你俩好事了？
见靳一白不说话，傅青瓷也在，老靳就有点慌了，捂着眼睛说：“我眼睛里进东西了，让你李阿姨给吹吹，可别想歪了！”
奇怪的是，李橙红却不解释。
这就是她的一贯作风。
“老靳。”
靳一白忽然道：“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们……继续。”
“继续什么？”老靳眉头一皱。
现在他恨不得离李橙红越远越好！
刚才本来是叶二娘替老靳吹眼睛的。
这娘们非得主动请缨，还把叶二娘给赶回了后厨。
“当然是吹眼睛啊，还能继续什么？”
靳一白咧咧嘴，心说不是吧，老靳难道你……
“行了，我眼睛好了！”
老靳气个半死，红着眼睛，看着门口傻笑的富贵：“不许笑！”
……
富贵闷头烤红薯。
靳一白在店里闲逛两圈，没什么事可干，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傅青瓷跟着自己下车干嘛？
他怔怔地看着在吧台处躲着和梦姑闲聊的傅青瓷，心说兼职的事早就过去了啊……
这时，富贵烤的红薯出炉。
一人一个摆在俩人面前，富贵还是那副傻笑的模样：“我们都尝过了，这算是给你们留的。”
这话的歧义就很大。
不过没人刻意去挑刺。
靳一白拿张纸垫着，在手里将烤红薯的皮剥开，再叫梦姑拿来两个小勺。
他倒是没什么好客气的，想尝尝店里新品的味道。
可傅青瓷却是愣着，眼睛盯着热气腾腾的烤红薯，就是没动静。
“你不想吃？”
傅青瓷点点头，忍不住还抿了抿嘴。
“那你还在等什么？”
靳一白一边吃着，一边问道：“怕烫？”
她又摇头。
靳一白无奈地叹了口气，想吃又不吃，这是精分的前兆？
还是说，吃个烤红薯，还得仪式感？
或者说，她想给钱，不想吃白食？
一圈猜下来，靳一白也是心累，两三口吃完自己的，这才听到傅青瓷吭声。
这几乎就是细若蚊蚋的声音：“吃，吃烤红薯，会……”
“会什么？”
傅青瓷有些难为情地接着说道：“会，会放屁……”
靳一白的眉头一挑，将小勺子塞进傅青瓷的手里，这好歹是富贵的劳动成果，怎么能浪费？
再说了，仙女也得吃喝拉撒呢。
看着靳一白强势的模样，傅青瓷慢慢也就拿起勺子，尝试着小口小口的开始吃起来。
然而，此刻靳一白想的却是：我赌咒发誓！再给她吃烤红薯，我就是狗！
暴殄天物！
时隔十几分钟。
傅青瓷的烤红薯刚被小勺挖空，一辆黑色的大众就停在了烤吧门前。
靳一白对这车是熟悉的，立马就知道是谁来了。
主动走出烤吧去，招呼道：“傅叔叔，高阿姨。”
“一白啊，谢谢你送青瓷回来啊。”
主副驾驶几乎是同时下来人，看着就挺雷厉风行的样子。
傅爸是退伍转业，不过还是能从发型和衣着上看出些端倪，属于丝毫不拖泥带水的人，脸也跟刀削剑刻似的。
相反，高阿姨看着就相对亲和些，穿着也尽显大方，有种说不出来的雍容感。
不过靳一白心里有数，这两位的性子与外表是恰恰相反的。
傅爸外冷内热，而高阿姨则是外热内冷。
这都是学书法三年相处，总结出来的。
靳一白笑呵呵的：“都是范叔叔送回来的，我不过是请青瓷过来尝尝店里的新品。”
俩人显然不太关心靳一白说的什么，而是看向女儿傅青瓷。
等仨人坐上车，傅爸和高阿姨又是感谢，又是请靳一白去家里玩。
这都是客套话，靳一白也没当真，反而心里嘀咕，这俩人一天是真的闲……属于走哪儿跟哪儿的类型。
冷不丁的，靳一白甚至都开始怀疑，高考动员大会前一晚，去师大附中小舞台时，这二位是不是也跟着啊……？
……
回到家。
老妈赵春清早就准备了一桌子菜，她是猜到靳一白会回来，提前就有准备。
老靳的通风报信，只能勉强算是锦上添花。
在将欠臭妹妹的糖果补齐后，靳一白收获靳四月的香吻一枚。
两口子商量着国庆是不是该抽空去看看曹医生，他们也知道了省里成立重症呼吸综合征实验室以及去粤城支援的事。
想赶在这之前，看望一下曹医生，表表心意。
“再送一箱子酒？”
老靳觉得不妥：“曹医生都要去粤城了，酒也带不走啊？就算是能带去，也没时间喝的。”
“那你说，送点什么？”
赵春清撇着嘴：“水果？或者，脑百……算了。”
老靳忽然就看向靳一白：“你觉得送什么合适？”
靳一白正陪靳四月看着电视，没打算接话，但老靳开口问，也得给个意见出来。
“可以考虑3M口罩，或者防护服一类的，最好是能直接送去曹医生在粤城的住址，免得他来回搬运。”
这么一提醒，两口子顿时豁然开朗。
曹医生去粤城干嘛？
可不就是去支援这个对他们来说还没有多少概念的重症呼吸综合征嘛！
3M口罩，防护服这一类的，绝对是上上选！
只不过，送多少，赵春秋有点犯难。
得定个数目。
靳一白倒是不怎么在意，一边看电视，一边说：“别让曹医生觉得虚伪做作，也别打肿脸充胖子，这样就行了。”
两口子齐齐看着靳一白的后背，嘀咕道：“臭小子，早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