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1983海洋猎场
谢海洋挎在脖子上军绿色的布兜丁零当啷做响，里面塞着酱油瓶、醋瓶和油壶，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票卷。
他去镇上进货，别人是买东西，他是准备大采购一番。顶着丈母娘好一顿唠叨，骑着从她家借来的脚踏车到半道了，眼前的土路太颠簸了，谢海洋下来扛着脚踏车走过这段路。脚踏车在这年头是稀罕物，这辆永久牌脚踏车是老丈人花了178块钱加上5张工业卷，托熟人买的，一般人家买了都是放在家里，都不舍得骑它。
村里到镇上骑车20分钟就到了，台风虽然还没过去但是风力弱了下来，镇上平时路边满满登登的摊位现在没剩下几个，几个穿着的确良衬衫，带着手表，推着脚踏车的小年轻在路边摆造型。行为是装了点，但是不得不承认他们是这条街最靓的仔，这一身行头属实不是普通家庭置办的起的。
谢海洋把车停在国营商店门口锁好，交了3分钱的看车费才敢走进去。
这你要是不交也让你停，单独划出来的一块地方就是给那些舍不得交钱的人停的。只要你一走开，分分钟就被偷了，人家看车的人就当没看见一样。
国营商店里的女员工穿的花花绿绿的，聚在一起嗑瓜子。这是刚流行起来的各种颜色带斑点的裙子。
“同志，麻烦打一下酱油和醋”
“同志，麻烦一下…”
“嚷嚷什么呢，听到了”售货员被谢海洋打断了聊天，有点不高兴，臭着个脸走了过来。
全国各地的国营商店售货员都这个德行，这态度还算可以了，有的地方售货员都殴打顾客的，打你一顿白打，人家一点事没有。
“有票吗”
“有有有”谢海洋从布兜里掏出票卷和瓶瓶罐罐放在柜台上说道“麻烦打一瓶酱油和一瓶醋”
“这是斤装瓶吧，酱油1毛4，醋1毛3，先交钱”女售货员站在柜台后面，看见谢海洋白白净净的，还是个俊俏的大高个，声音都温柔了许多。
收了钱，女售货员拿着木吊子一吊一吊给他打酱油。斤装瓶不用计数，要是拿着别的东西来打酱油，就是一吊多少钱了。
这酱油是有点说法的，颜色不是很深，散发着一股清香味，所以都叫清酱，一般家里派小孩去打一瓶酱油，回家路上能被小孩偷喝掉一小半。用酱油猪油和热米饭拌出来的猪油饭，那不是一般的香。远不是几十年后的生抽老抽能比的上的，差距大着呢。
装好酱油和醋，谢海洋顺着柜台看了起来，女售货员和几个同伴聚在一起偷偷看着谢海洋，低声嘀咕着什么，一个年长点的售货员被众人推了出来，走到低着头的谢海洋面前。
“同志，你还需要点什么？你和我说就行”
“啊，谢谢，这水果糖怎么卖的啊”
“水果糖按颗卖的1分钱1个，听你说话不是当地的啊”女售货员帮着介绍价格。
“我是落户到这的知青，麻烦你水果糖给我来3毛钱的”
“这肥皂来两块，汽水也来两瓶吧”
“肥皂4毛4分钱一块，汽水2毛5分钱一瓶，空瓶拿回来一个瓶退5分钱，同志，第一次来啊？以前可没见过你，”女售货员帮着给谢海洋拿东西，随口问了一句。
“啊，是，我是潮头村的，离镇上有点距离，以前有来过。”谢海洋有点诧异的想着，这怎么为个玻璃瓶子还查上户口了。见这售货员没接着问，他也就没多想。
走到卖肉的柜台边，看着牌子上价格，今日供应：猪头0.40元、项圈肉0.52元、连皮精肉0.77元、净精肉0.85元、长肋0.72元、腰子0.77元、肺0.38元、脚0.52元、大肠0.30元（付）、小肠0.20元（付）……
“麻烦给我割两斤连皮精肉和一一斤长肋骨”谢海洋递上钱和肉票放在柜台上。
“好咧”男售货员拿着刀就给他砍肉，一阵哚哚哚哚的声音。
提着用绳子穿起来的肉，谢海洋又买了点调料和两袋苹果，在一众女售货员的窃窃私语中离开了国营商店。
把肉挂在车把手上，别的东西放在车筐里。走了一会，在路边面馆花了2毛4分钱加2两粮票，吃了一碗小碗的牛肉面后。谢海洋直奔位于镇东头的粮油站。
一走进粮油站，补面而来的是阵阵大米的清香和麻油味。交过钱和粮票，粮油站的工作人员在算盘上拨弄了几下，在粮油本上写上购买的数字，再盖上红章，开好票。
谢海洋从车屁股坐上解下绑着的口袋，在大漏斗下撑开，旁边工作人员一推摇杆，大米就从漏斗里下来了。
这个时候买粮食需要粮证，每个月男女都是有定量的，男的32斤，女的28斤，吃不饱就得花钱买议价粮，农民吃的农业粮和城里人吃的商品粮，价钱不一样。
粮站卖粮食一斤要1毛3分8，谢海洋买了60斤，又打了一壶豆油，豆油也是限量的，一斤8毛5，大多数人家都是买猪板油自己熬猪油吃。每个人都缺少油水，一个月吃不上一次肉。买猪肉都是挑着肥肉买，越肥越好。
把粮食绑在后座上，车筐里也塞满了各种纸包。路过包子铺买了两个肉包子，花了4毛钱。谢海洋就骑车返程了。
难得开口借脚踏车，谢海洋把家里缺的东西一次性买齐了，这是实在没地方装了，如果有条件的话，他想雇一辆拖拉机来进货。
车子在土路上骑的飞快，回来的路上车子比较压重，经过那段颠簸的路段不用下车，骑的慢一点就可以过去了。
草丛里一个正在蹲坑的男人，一开始听到土路上有声音还显得慌乱，尽量的把身子压低，怕被人看见。发现来人是谢海洋后，仇视的眼神一直盯着他远去的背影…
回到家把物资都卸了下来，谢海洋把脚踏车冲洗干净，带着一袋苹果去丈母娘家还车，一进门就被几个早就发现他的侄儿侄女包围了。
“小姑丈，小姑丈”几个小家伙才四五岁，围着他叽叽喳喳的一顿吵，眼睛全都盯着那袋苹果。
“买苹果干嘛，瞎浪费钱，家里都不缺这些”丈母娘嘴上说着埋怨的话，脸上是笑眯眯的。她从小梅那听说了，自己姑爷这两天很上进。开始知道挣钱了，家里的活也没落下。
“这不去趟镇上吗，给他们几个带点苹果尝尝”
老丈人没在家，带着大舅哥二舅哥去码头查看船只了，看看有没有出什么意外。
大嫂二嫂倒是在家，听到动静都出来了，也纷纷埋怨他乱花钱。
“这苹果不便宜吧，我看小卖铺的苹果都放缩水了都没卖出去呢”大嫂拿着一个苹果在手里问道
“5毛5一斤，看着新鲜，就买了一点”
“娘，我要吃苹果，我要吃苹果”小栋小梁抱着她的大腿直蹦哒。这两侄儿是大舅哥家5岁的双胞胎兄弟。
4岁的美玲文文静静的，半个身子藏在二嫂的身后，也盯着苹果流口水，二嫂摸摸她的脑袋问她“想不想吃大苹果啊，想吃叫姑丈给你拿”
小姑娘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他，犹豫了一会还是脆生生道“姑丈，小玲想吃大苹果”说完害羞的往后藏了藏。
丈母娘接过苹果放在堂屋的桌子上，从袋子里拿出来分给小家伙们，叮嘱他们洗了才能吃，然后一脸微笑的看着他们跑去院子里洗苹果。这几个都是她的心肝宝贝，不存在重男轻女的想法。
大嫂站在一边，手里还拿着一开始问他价钱的那个苹果。
“娘，二嫂，你们都尝尝，售货员说这苹果挺不错的，都要卖断货了”谢海洋看在眼里，干脆就出声招呼着。
“是啊，娘，这么多呢，一人吃一个尝尝”大嫂说着话，已经走出堂屋往院子里去了。
谢海洋看见丈母娘盯着大嫂的身影轻微的摇了摇头。
“老二家的，别不好意思，你也吃一个，挑个最大的吃”丈母娘拉着二嫂走到桌子旁，帮她挑一个苹果，催促她也吃。
这是有情况啊，谢海洋在心里暗自琢磨着，二嫂因为没生个男孩，一直觉得挺自卑的，在家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大嫂又是个泼辣的，生了双胞胎男孩，平时嘴上都没个把门的，一大家子住一起，难免有点磕磕碰碰的，二嫂都是选择退让一步，所以丈母娘比较护着二嫂，凡事都不愿意她吃亏。估计是这样，谢海洋觉得自己还是挺八卦的，听小梅说过几回，就猜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