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八七做导演
早晨八点多，钟跃升提前半个小时来到北影学院。
他在校园里溜达了一圈。
穿越到平行世界，有的东西和前世一样，比如季.羡林题写的校训“尊师重道薪火相传”，比如八七年北影校舍还很简陋。
而人物却有了很大变化，比如北影没有知名校友著名导演张某谋和陈某歌，也没有唐某强。
大冬天，校园里静悄悄，偶尔遇见一个人走过来，捂得严严实实匆匆走过，看不出啥模样。
第一节下课前，钟跃升来到83级表演系教室外边，门口挂着沾了油渍的绿色棉门帘，玻璃窗上，冰花还没化掉，看不清里面。
一阵椅子响动后，学生连续走出教室，出来的全是男生。
“到底是哪个导演过来选人？”
“谁知道呢？既然乔老师如此重视，肯定是大导演呗。”
“不一定，如果大导演，还会自己跑这来选？通知试戏不就完了。”
“以前从来没见乔老师这么热心过，这位导演要么跟乔老师相交甚厚，要么名气不小。”
“要我说，咱们别瞎猜了，等那个导演来了，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不管导演是谁，机会难得，哪个女生被选上，真是狗屎运。”
“你们猜猜会是谁？”
“没有任何参照，这可没法猜，人家选女主角，反正不是你，也不是我，跟咱们没关系。”
钟跃升听着，心里笑了，合着没人认为我是个导演，也许看我长得跟他们年龄相仿太年轻了，可我这张脸明明很成熟稳重啊。
乔志掀开棉门帘，对钟跃升笑着道，“跃升进来选吧。”
钟跃升连忙钻进去，门帘吧嗒落下。
外边的男生听到乔志说的话，面面相觑，啊，还真是这哥们儿呀，随后呼的冲过来把门帘剥开一道缝儿，一堆脑袋挤在一起往里看，后面的踮着脚歪着脑袋听。
乔志站在教室前头介绍了钟跃升的名字和身份以及来此的目的，剩下的事情全看钟跃升如何操作了。
钟跃升登上讲台，居高临下扫了一圈，他差点笑场。
十三位女生，个个把双手放在桌子上，坐姿笔直，紧闭双唇。
这就是乔志老师的课堂特征，无论男生女生，只要你在教室里边，就必须站有站相，坐有坐相。
钟跃升微笑着开场白，“请大家放松点，不要这么严肃，我也是乔老师的学生，只是比各位早毕业几年，论起来我是你们的师兄。”
他说了没用，女生们瞥乔老师。
乔志笑了，“我在这里，都不自在，那我暂时回避。”抬手腕看了眼手表，对钟跃升道，“跃升，你需要多久？”
男生在外边冻着呢，钟跃升做事不墨迹，“乔老师，十分钟之内。”
“好。”乔志转身往外走。
门外一阵噼里嘭楞。
乔志消失在门口，女生们马上露出真面目，有一个短发女生趴在桌子上用手挡着嘴巴压低声音喊，“琴琴，把门关好。”
靠近门口被称为琴琴的女生起身照做。
门一关上，教室里活跃了。
钟跃升开始按照他的标准选人。
“从小学过舞蹈，一直坚持到现在的同学，请举手。”
钟跃升选女主角，第一个标准就是善舞。
肢体语言表达，非常锻炼人的表现力，除此之外，舞蹈好的女孩子身材棒，有气质。
表演系设有舞蹈课，单单每周两节的练习，达不到钟跃升的要求。
他要找有舞蹈功底的演员，从小把身体练开的那种，一字马说来就来不能拉伤大腿。
无一人举手。
看到这种情况，钟跃升能够理解。
这些女生二十出头，她们童年时期恰恰经历了国家至暗的十个年头，从小练到现在，太难了。
于是，钟跃升降低标准，“小时候学过舞蹈，节日登台表演或者参加各级比赛的都算。”
有六位举手。
钟跃升请六位女生起立来讲台前列队，他在一排脸上扫了一个来回，让她们在教室课桌间的过道里走两圈。
五五身材的去掉。
圆脸盘子去掉，钟跃升摄影师出身，他最清楚哪种脸型上镜。
走路甩髋太夸张的去掉。
最后，钟跃升留下三位女生到讲桌前边来，其他人下课。
他从挎包里掏出小本子和钢笔，拔下笔帽写了试戏时间和地点，撕下来交给三位女生，整个初选过程就算结束了，前后用时不超过十分钟。
乔志进来问钟跃升，“选好了？”
钟跃升指着三个女生对乔志说道，“下午试戏最终决定。”
他从包里取出一瓶川贝枇杷膏塞给乔志，“乔老师，您多保重。”
有学生在场，钟跃升没有说太多的话，直接向老师告辞。
“我送送你。”乔志跟着往外走。
钟跃升死活不让乔志出门，外边空气干燥气温极低，会让乔志的肺非常不舒服。
乔志执意要送钟跃升，“我有话要跟你说。”
拗不过，钟跃升只好把乔志脖子上的围巾给他多围了一圈，“乔老师送我不超二十步可好？”
出了教室后，在学生的注视下，钟跃升和乔志并肩缓行。
“跃升啊，你如何选择角色我不参加意见，如果在北影选不到合适的，我可以帮你联系中戏，他们的方院长是我同学。”乔志缓声说道，“创作出一个好剧本不易，必须要用一个担得起的演员来演。”
“乔老师，试戏结果出来，我会第一时间说给您。”钟跃升道，停下脚步，扶住乔志的胳膊，“老师请留步。”
说完，紧走几步，忽然转回身站定望着乔志，深深的鞠下一躬，直起身体后转身大步离开，没有再回头，只听到寒风中隐隐传来乔志的笑声，“好好干，你这部电影拍成了我要第一个看。”
钟跃升眼泪汹涌而出，洒落在北影校园梆硬的青砖地面上变成冰。
一九八七年，京城的冬天格外冷。
拍一部电影难，拍一部处女作更难，想一鸣惊人，难比登天。
成功之后的高光时刻遮住了背后的心酸与困难重重…
试戏是在京城电影制片厂进行。
下午两点多钟，导演室里青烟缭绕。
北影摄影系同班同学刘长安坐在桌子上，深深嘬了一口，抬起脚来，把烟蒂在大头鞋底上捻灭，丢进塞满烟头的罐头瓶子里，把披肩发一甩，自以为很潇洒帅气，“你真有把握拿奖？”
钟跃升笑而不语，用红蓝铅笔在剧本上做标注和备忘。
电影上映，荧幕上场面宏大壮烈，背后制作要极其精细化，堪比绣花。
一个不留神就会出现穿帮。
刘长安伸脚碰了碰钟跃升，“问你话呢？”
钟跃升没看刘长安，干着手里的活笑呵呵回道，“孩子没出生，你知道他是男是女？长得是丑是俊？”
刘长安，“你拉我入伙时不是说一定能拿奖吗？”
钟跃升，“我说过吗？”
“你没说过吗？”
“我真没说过。”
“你怎么提溜上裤子就不认账呢。”
钟跃升瞟了刘长安一眼，“不能拿奖，你也不吃亏呀，工资照发，补助一分不少你的，跟着哥们儿干，总比在厂里被当牲口使唤好吧。”
刘长安嘿嘿笑了，“那倒是。我不是想靠你这部大尺度片子少年扬名嘛。”
钟跃升不苟言笑，“小安子，我可警告你，不能急功近利。”
两人正在互怼，笃笃，敲门声响起。
钟跃升过去开门。
三个女生提前来了。
刘长安见有漂亮妹子进来，从桌子上跳下来，把长头发一甩，鞋拔子脸露出一副高冷的表情。
简单交代两句后，试戏开始。
刘长安按照钟跃升事先的交代，把镜头尽量的逼近试戏女生。
总共有两个环节。
先跳舞，后台词，再提问。
半小时之后，钟跃升指着其中一个高挑女生，“你留下。”并站起来对另外二位道，“辛苦你们了，学校下午还有课吧，请回去上课，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行合作。”
两个女生非常失落，上午被初选入围后得知在京城电影制片厂试戏，班里炸锅了，谁料到看上去很年轻的同门师兄会是制片厂里的在编导演啊，如果被选上，电影只要拍出来上映，便会在全国各地有一次曝光的机会，这是在校生梦寐以求的，爱玲说过，出名要趁早。
钟跃升往外送两个女生，却听刘长安假情假意道，“钟导演，您这一天太辛苦，甭受累了，我去送吧。”
在一起多少年了，刘长安啥心思，钟跃升当然心知肚明，无外乎自己把自己吹嘘推销一番，约小姑娘看场电影，去什刹海手把手教滑冰那一套，“那就劳烦刘摄影师了。”
刘长安给了钟跃升一个“够哥们儿意思”的眼神，跟着两个女生出去了。
钟跃升拉过一把椅子，让女生坐下，他坐在她对面，“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欧凰。”
听到报名字，钟跃升愣了一下，从抽屉里拿出表格，“先把这个审批表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