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知三两
宁桃怕热,去阳台晒个被子的功夫就受不了了,进了客厅抵着立式空调吹。
张韶光看了又是一阵耳提面命。
“自己什么身体不知道啊?”
但宁桃抱着空调跟抱男朋友一样亲热,分都分不开。
话说回来,我还是不知道宁桃跟张韶光是什么关系。
虽然叫着姐夫,他们分房睡,平时举动没有太过分的,可若不是男朋友,他们比普通朋友又亲密太多。
是周末,所以张韶光没去上班,宁桃跟他商量:“带雪雪去游乐园玩玩吧。”
我在房间写着作业,耳朵却竖得老高。
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只能听到张韶光反问:“你呢?”
“好热的,我不想动,但是小孩子嘛,玩心都大,不怕热。”宁桃的嗓音,像静谧夏夜里吹来混杂着花香的柔风,让人听得心痒痒。
张韶光拒绝了:“要么你一起,要么都不去,怎么,待会还有人要来,所以想赶紧找理由把我俩碍事的赶出去?”
宁桃气笑了:“你怎么这么记仇。”
“敢情伤的不是你。小没良心的,选择我的时候你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啥都不懂的愣头小子啊?还想丢下我,门都没有。”
???
我好像那个闰土地里的猹啊,明知道自己听到个大瓜还吃不明白,一时间苦不堪言,题目都看不进去了。
不过从游乐园回来后,我饭都多吃了一碗。
宁桃笑眯眯地摸了摸我的头:“小孩子嘛,果然还是得多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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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了周边环境后,宁桃便允许我出去玩一玩,不过仅限小区内。
更大的活动范围要等晚上张韶光下了班后才会进行。
但我终于想起了这些日子忘记了什么。
上小学以后,爸妈每天会给我打的视频换成了一周一打,有时候十天一打,不太固定,总之不会隔太远。
这天傍晚趁着溜出门,我给爸妈打了个电话过去。
还是不离吃穿住行的那些话,我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不过今天挂电话前妈妈突然问起姐姐还好吗。
我说,挺好的。
妈妈说,哦。
收起手机,我进了楼房,出了电梯,转个弯看到了站在门口却并没有进去的张韶光。
瞄了眼手机,确实是他的下班时间。
但他一向开朗稳健,此时却颓然无力地瘫靠在墙上,领带胡乱的扯开,眉眼疲倦。
我这才惊觉,张韶光不笑的时候,长相竟是属于冷漠那一挂的,鲜明的轮廓五官都凌厉起来,更何况此时周身隐隐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我轻轻打了个冷颤,把身体藏起来。
直到腿都站麻了,他才终于活跃起来,我看着他直起身子,将领带打好,抹了抹脸,手放下的那一瞬间判若两人。
我震惊地看着他又像往常一样推开门,特别灿烂的说:“我回来啦。”
我无法想象,他是否每天回家前都有这么一番心理建设。
故意跟他岔开一点时间回家,看着张韶光还是像从前一样,做饭收碗,切水果,守着宁桃喝下几杯热水,给宁桃放洗澡水,有时候还会给宁桃讲睡前故事。
期间我都观察着他的表情,我发现,张韶光是真的甘之如饴的伺候着宁桃,从身上散发的氛围是那般的放松柔和,一点都不像我在门口看到的那个样子。
原来不止宁桃,张韶光也有两副面孔。
我开始跟踪张韶光。
但他的日常轨迹真的很简单,早上从家里出去,到医院上班,下班去超市买菜买水果再回家。
不过我看到了他穿白大褂的样子,真的很帅,业界精英不过如是了。
也真的很冷,开口就一针见血点到为止,多余的表情不会摆,多余的话也不会说。
也真的好忙,有时候忙得一日三餐都来不及吃。
我能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拼命。
因为他要按时下班,很多溢出来的工作他都要在赶在工作时间内完成。
因为他还要回家给姐姐和我做饭。
在我出神之际,他又下班了,脱了白大褂搭在椅背上,迈着长腿出了办公室。
不过这一次他还不忘点了一下坐在办公室外椅子上的我的脑袋。
为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我跟踪被发现了啊!
我跟在他屁股,他出了医院伸手召来一辆的士,坐上副驾驶,期间看都没看我一眼,但的士没开。
我很自觉的坐了进去,心里却在想原来他上下班会坐车啊,我说这些天怎么一直步行,敢情是折磨我来着。
他在超市门口下了,跟司机嘱咐:“把她送到丽苑小区吧,钱我付过了。”
但我屁颠跟上他,甜甜叫着:“姐夫~我帮你提东西啊!”
他扫我一眼,没说话,但我将他的表情理解为已默认。
我乖巧的找来推车,不管他在里面放什么都任劳任怨推着,不过结完账他都一手提了去,并没有要让我做苦力的意思。
回家的步子他迈得极快,夕阳下他的背影高大宽阔,走得稳稳当当毫不犹豫。
我更忐忑了,眼看着马上进小区了,弱弱道:“姐夫……”
张韶光这才停下,居高临下,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我,我根本受不住,立马投降认错。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跟踪我,你知不知道你对这里不熟悉,万一我走的快了,你跟丢了,迷路了,我上哪找你去。”
原来是因为这个生气啊。
也就是说,他每天真的步行上下班,反而是因为知道我在才选择了打车。
我顿时眼笑眉开:“原来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在跟着你了啊。”
他却没笑,只用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看着我,同在医院里一样冷漠:“没跟你开玩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见了,宁桃会怎么样?”
我笑不出来了。
我知道了,张韶光根本没想瞒着我,所以他此时毫无顾忌地将这样一面摊开在我面前。
他一点都不害怕我会把这件事告诉宁桃。
更何况他所谓的两幅面孔,是把锋利冷漠给别人,把柔软温暖留给宁桃。
他的底线是宁桃。
他从始至终在意的,都只有宁桃一人而已。
“可……姐姐实际上并不像你看到的那样啊。”
他睨着我,唇边似有似无的笑让我的难堪无处遁形:“所以呢?你觉得哪样的宁桃更好?”
我低下了头,因为我说不出来。
他却帮我回答了。
“宁桃就是宁桃,纵使宁桃再不好,世界上我认识的也只有这一个宁桃而已。”
“更何况她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回去吧,我不会告诉宁桃的,以后别再跟踪我了,我对她没恶意,相反,全世界我最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