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权之路l

夜已经深了,安风刚要准备入睡,季冲便拖着受伤的晋琛火急火燎地来到枫林阁,见到安风之后立时跪下,“侧妃娘娘,求您救救殿下吧,殿下他中了毒。”

说来,安风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见着晋琛的人影了,没成想再次见他却是眼前这番情形,二人一袭黑衣,不知去做了什么事,纷纷挂了彩。

看着眼前意识已逐渐不清的晋琛,他面色煞白,唇已变成了紫黑色,安风不由地蹙了蹙眉,“你怎知我能救他?还不快请大夫。”

“殿下说,不能去请大夫,我们,我们方才…”季冲欲言又止。

明显刚是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能声张以免被人拿到把柄。

“侧妃娘娘,您救救殿下,上次的毒您一下就能辨别出,还能给自己解毒,您定有办法的。”季冲求道。

安风一个白眼,心里骂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若不是上次他对自己下毒,自己也不会落得每隔三月,便要遭受一次蛊毒发作之痛。

可眼下并不是一个落井下石的好时机,马上要秋季征兵了,宋远殊想要去从军,还得需要他打点照拂。

“先把他弄到床上去吧。”安风说道,“准备沐浴的水,温度要高一些。”

晋琛武功很好,安风大致检查了一下,也就左胸被划了一刀,伤口不深,大概有五六厘米,本没什么大碍,主要是刀上淬了毒,才危及到性命。

看着眼前的伤口和血色,安风一时也分辨不出这是什么毒,当务之急,要先把毒逼出来才有生机。

安风拿出自己的宝贝箱子,先施针封了晋琛的经脉,又在伤口处撒了一层药粉,很快伤口处开始流出黑色的血。

“风儿,看为师又研究出来个什么新奇玩意,你可别小看这瓶药粉,若是谁受伤了,即便是一个小口子,只要你将这药粉撒上去,便可让他伤口无法愈合,血枯而亡,嘿嘿。”那人一脸得意地笑着。

“你个黑心肠的糟老头子,竟没事研究这些个害人性命的坏药,看我不给你毁了。”说着,少女起身追了出去。

“别追了,别追了,它还有别的功效呢,你快停下来,为师再好好给你讲讲这个药的妙用。”那人跑得气喘吁吁。

“呸,我信了你的邪,看我不逮到你。”

“诶呀呀,杀人啦,谋害亲生师父啦。”

“侧妃,这血不能这么流了,再不止血,必会危及性命的。”季冲焦急道。

一段遥远的记忆随之戛然而止。

“若你能救他,便你来,若你不能,便闭嘴。”安风呵斥道。

直至伤口处的血色渐渐变红,安风才撒上止血药,接着又喂了他一颗解毒丸和一颗大补气血的药丸。

“拿把干净的刀,用火烤一下。”安风吩咐道,“诗茵,你去盯着,热水备好,一定要充足。”

安风拿着刀将伤口处的坏肉刮掉时,才发觉晋琛还没完全丧失意识,“忍着点,快好了。”她加快了速度,清理好伤口后,又将伤口进行缝合、包扎。

“冷不冷?”

晋琛点点头。

“季冲,把他外衣脱一下,放到浴桶中去,仔细着伤口别沾了水。”

一个时辰后,晋琛身体的温度才渐渐升起来,不再冰凉。

“季冲,你给他擦一下,将湿衣服换下来,扶回床上去吧。”

季冲跪地,“属下不敢,殿下千金之躯,属下,属下实在不敢。”

安风无语,难道还要劳烦自己亲自服侍他吗?若是以前就算了,现在实在不想和他有过多的牵扯。

可晋琛没有其他侍妾,亦无通房丫头之类的,若是寻来府里其他丫鬟,张扬出去,那之前的表面功夫企不白做了?又会掀起一波风浪。

诶,对了,安风脑子一转,他还有个心腹婢女,名叫汀兰,就她了。

汀兰听闻,犹豫了一瞬,便扑通跪地,“奴婢万万不敢,奴婢从未有过僭越之心。”

她不是没有这个心思,只是她不敢,晋琛是信任她的,可这信任究竟有几分,她不得而知。

况且,晋琛虽待她与其他丫鬟不同,多了几分看重,却也从未表露过那个意思,她害怕若是因为此举惹得晋琛不快,恐多年积攒起来的情分会毁于一旦。

“你们要是都不愿服侍他,就让他在水里泡着吧。”说完,安风头也不回地走了。

诗茵急急忙忙跟上,“小姐,万一,万一那汀兰和殿下…”

安风打断她,“你若不放心,要不你去?”

“我…”诗茵憋了满脸通红,嗫嚅道:“我还不是为了小姐好。”

“我谢谢你啊。”安风无语。

紧张、羞涩、胆怯等多种情绪在汀兰的脑中来回冲撞着,当她鼓足勇气将手缓缓伸向晋琛时,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响起,“把衣服放这,下去吧。”

汀兰吓得连忙将刚触到晋琛胸膛上的手缩了回来,解释道:“殿下,是侧妃娘娘命奴婢来…”

“下去吧。”晋琛打断她。

“是。”汀兰似有千般话要说,此时却也只能回一个是,无奈退了出去。

毒逼出来后,晋琛的意识逐渐回拢,又经服药水浴,便已清醒了大半。

躺到床上,晋琛的心底渐渐升起了一丝落寞,和一种抓不住的无力感,使他难以入眠。

后半夜,晋琛感到愈发的冷,似乎是发起了烧,又叫了一床被子还是不足以御寒。

安风于睡梦中被诗茵叫醒,得知了那边的情况,跟随来禀的侍从又回到了主屋,吩咐人熬了退烧药。

“殿下,起来喝药了。”见床上的人没什么反应,安风只好提高了音量,“晋琛,晋琛,醒醒,喝药了。”说着捏住他的鼻子,迫使他醒来。

安风的手轻抚上晋琛的额头,“你发热了,起来将这药喝了吧。”

晋琛撑着身子缓缓起身,靠在床头。

“嗯”,安风将药碗前移,示意他自己喝药。

晋琛却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只是看着安风。

果然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在塔尖上的人啊,生病连药都等着别人来喂,安风暗自腹诽,却无奈妥协,“来,张嘴。”

晋琛乖觉地配合着,退去了往日的冷峻疏离,竟显得有些呆萌。安风觉得有些不自在。

一碗药见底,安风打算起身离开,却被那人拉住了手腕,“谢谢。”那人薄唇轻启,淡淡开口。

安风一愣,一时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一边放碗,一边道:“那什么,你睡吧,我走了。”

翌日,晋琛身体大有好转,按部就班的入宫上朝,安风则一觉睡到了晌午。

下朝后。

“你就没什么想要问我的吗?”晋琛开口。

“殿下的事,臣妾不敢多问。”安风顿了顿,“不过还是希望殿下爱重身体,这次幸运,但不会次次都那么幸运。”

晋琛的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蹙,解释起来,“如今大局未定,一些势力对我虎视眈眈,我必须做好万全之策。我在幽州有些势力,现还不能放在明面上,太子最近起了疑心,派人去幽州抓了一个经常与季冲联络的暗探,昨夜秘密返回京都,那人知道不少秘密,若是反水,后果难以估量,所以我只能铤而走险亲自去处理这件事。”

“我今日能够安然无恙的上朝,太子自是心中有疑,可他没有证据,父皇也不会因为他的怀疑,就让我当场验身,这件事应当是到此为止了。”

“殿下与我说这些做什么?”面对突然袒露心迹的晋琛,安风心里竟有些没底。

“你救了我,总该告诉你事情的原委。”

“你将这么重要的机密告知我,不怕我反将你一军,落得满盘皆输的地步?”

“你不会,之前是我误会你了,一直提防不信任你,今后不会了。”说着缓缓覆上了安风的手,几乎是下意识反应,安风便将手抽了回来。

晋琛不在意,他知道,曾经对她的亏欠与伤害太多了,不可能一朝一夕便能修复如初,但是他相信,总会好的。

那天,尽管安风并没有给他什么回应,晋琛还是与她说了许多,说了他母妃是如何被人陷害,最终凄惨身亡,他的童年又是如何备受磋磨,背叛、伤害、欺辱,将他原本炽热善良的心灼烧的面目全非。

十几年来,他拼尽全力从深渊中抓住每一丝生机,不敢有丝毫懈怠,才勉强有了今日的局面。

安风的心是有所触动的,这让她想到了自己的娘亲和童年。

只是他们二人所选的道路完全不同,晋琛选择复仇,去登上那至尊之位,安风却始终躲避与谁争斗,最好是能够永不相见。

安风不禁在想,这是为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晋琛的仇人还风光无限的活着,而害死自己娘的那个人已经去了,或许是晋琛的童年和少年十分凄苦,而自己有亲人有朋友还有师父,不愿也不屑与人蹉跎人生,又或许她始终介怀娘亲抛下自己和弟弟结束性命,无法原谅她的懦弱与决绝。

偶尔,安风也是会恨的,她恨安墨城,恨整个像囚笼一样的安府,可是,真的又能狠下心来对整个安府发难吗?那府里还有祖母,还有许多无辜的人。

可为人子女,又怎能真得放下,尤其随着时光的流逝,安风心中对娘亲的怨被思念冲刷的越来越淡,那不受控制的恨意几次欲将她吞噬,叫嚣着让她去毁了安墨城现有的一切。

她堪堪压制的心魔在晋琛故事的催化下,又有了燎原的趋势,冲撞的她五脏六腑生疼,她该如何抉择?安风一时想不明白,渐渐地睡了过去。

自这天后,安风和晋琛的关系又有了微妙的变化,两个人虽不亲近,但也能开诚布公地说些诚心话了,安风在明王府的日子算得上顺遂了。

“小姐,刚遣过去的人回来了,那边说是远殊少爷身子不舒服,在家休养几天。”诗茵说道。

“见着人了吗?”

“没见着。”

安风隐隐的不安,但也不好上门造访,只得等晋琛回来。

“殿下,您能帮我一个忙吗?远殊这几日联系不上了,说是在养病,虽说该不会有什么事,但我还是有些担心。”

“好,我明天会帮你留意看的。”

“谢谢殿下。”安风发自内心的笑了笑。

晋琛看着她,喉头不自觉微微滚动了一下,忽而伸手穿过安风的臂弯,紧紧握住她的腰身,随即快速而有力的收拢,将安风带离原位,扯到自己的怀里。

安风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那流露着些许不解的眼眸直直地盯着他,直到晋琛的唇快速落下,覆在她柔软的唇瓣上时,安风才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忙推拒他。

然那人却并不打算罢休,反而紧了紧手上的力道,将人往自己的胸膛上压了压,另一只手则伸向安风的颈后,加深这个吻。

安风的脑子轰一下炸了,那日晋琛将她抵在门上,查探她是否真的来了癸水的情景涌上心头,那股屈辱感瞬时席卷而来,令安风气血翻涌,她快速运功将力气汇聚于掌心,毫不留情地朝着晋琛的肩打了出去。

唇瓣相离,但晋琛依旧没放手,安风挣脱不开,仍处在一个危险的距离中。

看着眼前满是怒气的姑娘,晋琛心底涌上丝丝恶劣的念头,但终归不敢过分,只有些得意地问道:“生气了?”

安风不回答,瞪着他。

晋琛见好就收道:“好了,不逗你了,时候也不早了,你若是不留我的话,我便走了。”说着似有不舍般缓缓放开安风,离开了。

晋琛得了逞,心神自然荡漾。

而安风却实打实的郁闷,她郁闷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郁闷自己时刻随人拿捏,更要命的是,看晋琛眼下对自己的态度,恐怕不久就会要求同房,若是再有了孩子,她可真的要被困在这里了。

该说不说,晋琛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第二天他便查到,宋远殊并不是因为病了在家休养,而是自三天前去了一趟安府后便无故失踪了。

“安府,他平白无故的去安府做什么?”安风问道。

“是你祖母派人去请的,只是…”

“只是什么?”

“那天太子和太子妃也去了安府。”

安风的心一纠,直觉要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连忙往外走。

晋琛拦住她,“你要去做什么?”

“我要去找我弟弟。”

“你手上没有证据,这样贸然前去,只怕救不出宋远殊。”

“难道我就该坐以待毙吗?”安风有些失控。

“我…”晋琛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还没说完,安风便甩开他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