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走出的少年
“你不要冲动！”钟兰惊呼一声，众人纷纷侧目。
北潇怔在原地，丝毫不敢动弹。
“师姐，轻点儿，疼。”
钟兰师姐的指甲掐进了北潇的皮肉里，疼得北潇直咧嘴。
“看天上，那是是墨师兄，他一个人飞过去了。”
只见墨师兄飞身而起，手中判官笔挥舞，脚踩墨色笔锋，横冲直撞奔向那一群异魔。
“他还是这么冲动！”钟兰摇了摇头，缓缓松开指甲，从腰间抽出一把链剑。
“现在怎么办？”
“假如不出手，那么多弟子葬身魔口，他们也是鼎宗同门，虽然不是法相堂的人，但也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假如出手，那么多的高等异魔，要怎么才能抵挡？”
“出手还是不出手？”
钟兰一连串的疑问，自己无法做出决定，她并不善于决策。
在场的众人中，除了墨师兄，钟兰师姐就是修为最高的了，稳坐声望的第二把交椅。
大眼瞪小眼，众人沉默了十秒之后，北潇咳嗽一声打破了僵局。
“咳咳。”
“钟师姐，我们不能让墨师兄独自承担风险。”北潇说着，也作势要走出树林，前去与墨师兄并肩作战。
“你给我回来。”钟兰一把拽住北潇的手，不让他行动。
“北潇师弟，你入门最晚，更没有与异魔战斗的经验，绝对不能冲动行事，跟在我身后再说。”钟兰决策的时候很犹豫迟疑，但是面对师弟却表现得很霸道果决。
当然，这份霸道里也藏着一份关心。北潇又不是傻子，他能体会到师姐的好意。
“好吧。”北潇微微拱手，退到众人身后。
“师姐，北师弟说的对啊，我们不应该让墨师兄一个人陷入到危险中。”另一位弟子开口说话。
钟兰回望众人，又看了看半空中墨世雄的单薄身影，笔墨横飞，孤军奋战。
终于咬牙点了点头。
“那好吧。”
“我们上。”
“但有个前提。”
“我们要一起上。”
众人纷纷颔首，各自抽出自己的武器，也提前开始擅长的独门功法。
“同生死，共患难。”
众人异口同声道。
树林中总共十二人，算上半空中的墨师兄，一共有十三人。
十二人的身影分别掠出，风卷残叶。其中六人掌握飞行绝技，能够踏空而去，剩下的六人没有掌握飞行绝技，如钟兰北潇等人，便迅捷疾走，快步贴近过去。
“区区异魔，不足挂齿”
众人都是法相堂的精英弟子，除了北潇之外，每个人都曾经斩杀异魔，拥有非常充足的战斗经验。
十二人与墨师兄汇合，异口同声道：“墨师兄，我们助你一臂之力。”
他们同时施展功法绝技，各色灵气真元在他们身上爆发，各类远程、中程术法层出不穷。
“不愧是我法相堂弟子，如此团结一致，定能抗御强敌。”
墨师兄大喜过望，加入众人行列之中。他挥洒真元，大笔一挥，凌空蓄力，笔尖瞄准异魔的头颅，甩出一道巨大的笔锋。
“唰唰～”
十三人一字排开，分别施展各自的术法，火球、冰雹、风箭、金锥、岩壁、墨色笔锋、幽兰剑气、雷电爆炸……百般术法纷至沓来，一股脑砸在异魔洪流之中。
不知是谁释放出一道璀璨的金钟罩，众人罩在其中，形成了一道铁壁般的防线。
异魔气势汹汹，如潮水般涌来。
此时，竟然被这十三人硬生生拦住了。
“嚎嚎嚎~”
异魔拼尽全力想要冲破这一层防线，却在付出大量伤亡之后，依旧没能前进一步。
十三人岿然不动，各种术法绝学招呼上去，异魔被打得嗷嗷直叫。
他们站在一条纵横线上，宛如是一道钢铁长城。面前是寸步难的高等异魔，身后是上百名受伤的鼎宗弟子，仅仅十三个人，就阻止了异魔继续追击。
连城铁壁，断水分江，不外如是。
这十三人都是新一届的弟子。
最长的墨世雄入门十个月，最短的北潇仅仅一周，尚且不足十天。可以说大家都很年轻。
但就是这些年轻的面孔，年轻的血液，让古老的法相堂焕发出新生。
十三人中的每一位都勤于修行，严于律己。他们是这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在不久的将来更会是鼎宗的中流砥柱。
“诸位师兄弟们为我掠阵，我开始构筑传送阵，把这些受伤的弟子传送出去。”墨师兄高声喝道。
“好！”
众人齐声应答，继续巩固防线，每个人都在加快自己的输出频率。
异魔大军被阻击在外，每靠近一步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好极了！”
墨师兄没有后顾之忧，他拿起意气风发，手中判官笔挥舞，从容不迫地画出传送阵法的雏形。
“谢天谢地！”
“我们有救了！”
那些受伤奔走的弟子，早已精疲力尽，看到墨师兄出现的那一刻，就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如临大赦。
而十三人一起出现，构筑出一条防线的时候，在这些弟子眼中更是宛如天神降临一样，超乎想象的拦住潮水般的异魔。
“这些人，是神吧！”
剑兵堂弟子目睹这一幕，缓缓闭上眼祈祷，惊魂未定之际，更有一种逃出生天的轻松。
十三人防线上，各色灵气流光溢彩，众人的看家本领纷纷朝着异魔身上招呼过去。
尤其是北潇的御雷诀，面对高级异魔，虽然伤害不是很高，但是气势打出来了。
“北潇师弟的御雷诀很提士气啊！”有人打趣说道。
轰鸣的雷声和爆炸声，无比振奋人心，但论声光效果，可以说北潇一个人打出了一支军队的效果。
“再坚持一下，传送阵马上就可以成型了。”
十三人不敢松懈，在他们背后，一个墨色的传送法阵缓缓落成，已经构筑出大体的轮廓。
墨师兄一边描摹传送法阵，一边望向那些剑兵堂弟子，高声询问道。
“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封魔录每一页空间都是有专属权的，剑兵堂和法相堂相互独立，这里是法相堂的试炼空间啊，你们怎么闯进来的？”
墨师兄的语气明显有些气愤，更是困惑不解。毫无疑问这些剑兵堂弟子的出现，打乱了他整个试炼的计划，甚至会影响到自己斩杀异魔的数量，以至于减少功劳，失去许多原本应得的奖赏。对于墨师兄个人损失是很大的。
“感谢师兄救命之恩，我叫桃然儿，我们是剑兵堂的弟子。”一位少女走到墨师兄身前，躬身作揖。
“果然是剑兵堂的弟子，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墨师兄冷哼一声。
“回师兄，我们原本在剑兵堂的封魔录中试炼，可是不知怎么回事，我们所处的试炼空间忽然崩塌，就坠落到这里来，然后就被这些异魔追杀。”少女仔细讲了来龙去脉。
“居然有这种事？”墨师兄脸色一变，感觉到其中的隐藏着巨大的危机。
“异魔数量实在太多了，我们且战且退，最后精疲力尽，实在抵挡不住，有不少同门葬身于异魔口中……呜呜。”桃然儿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显然这件事情对于少女的心灵造成了沉重的打击。
“不要太担心，传送法阵即将构筑完成，你们传送出去后，立即呼唤两位守崖长老查看情况。”
墨师兄大臂一挥，最后一笔勾勒完成。
一个巨大的传送法阵蔚然成形，符文流转，连接着外界。
“多谢师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桃然儿抱拳转身，一众剑兵堂弟子也都聚拢过来。
传送法阵不大，每次最能够容纳二十人，至少五次才能将这些剑兵堂弟子传送出去。
“受伤弟子先走。”在桃然儿的指挥下，伤势最重的弟子率先来到传送法阵上，他们中有的人瞎了眼，有的人瘸了腿，有的孑然独立，左肩空空如也，右手握住断臂……
“传送法阵，启动！”墨师兄轻颂咒语，传送法阵泛起更加强烈的白光。
“……”白光持续了十秒，直到光芒黯淡消失，传送阵上的剑兵堂弟子都没有离开。
“怎么回事？”一股焦躁的气氛瞬间在剑兵堂弟子中出现。
“这位师兄，要不然你再重新试试？”桃然儿身体有些颤抖后怕，却还是鼓起勇气，故作镇定地让墨师兄再尝试一下。
“好。”墨师兄将信将疑地诵读咒语，重新启动阵法。
这一次持续的时间更短，白光仅仅持续了五秒，然后就暗淡消失了。
“糟了，试炼空间与外界的连接，被不明力量破坏掉了。”墨师兄闭目思索，忽然醒悟过来。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全被封在试炼空间中了。”
这一下，剑兵堂弟子瞬间炸开了锅。
墨师兄没有理会剑兵堂弟子如何心肌梗塞，只是转头对法相堂的弟子说道：“诸位师兄弟，尽可能保留体力，高级异魔虽然不足为惧，但难保不会出现什么异常，我们要坚持到宗门高层注意到这里，在此之前，绝对不能消耗过多。”
“不知道长老们什么时候能够注意到封魔录的异动，如果他们迟迟没有察觉，恐怕我们的性命都要葬送在这里。”钟兰蹙眉道。
“所有人立刻撤退，躲进树林，借助树林的地形优势来隐藏身形，尽可能保全自己。”桃然儿察觉到气氛的尴尬，立即发号施令，指挥剑兵堂弟子躲进树林。法相堂的十三位弟子年纪都和自己差不多，没有理由要求他们做太多事情的，能够短暂拦截异魔的追击，已经谢天谢地了。
“我们再坚持半刻钟，等到他们全部撤离，再一起走。”墨师兄说完，便从半空中落下，握住判官笔，蓄力发出两道墨色笔锋，笔锋所到之处，异魔头颅飞扬。
十三人虽然配合默契，但终究只是新人弟子，并没有强大到无视魔族数量的程度。
“异魔的数量不太对劲！”钟兰察觉到了什么。
“确实不对劲，一个魔族营地容纳不下如此多的异魔。”墨师兄正色道。
“难道有魔族从别的试炼空间降临到了这里？”众人想到这里，不禁毛骨悚然。
“封魔录每一页都是一个试炼空间，试炼空间都是独立的，并没有入口连接，难道真的有魔族强者打破了封魔录的壁垒，真的会有这样的存在么？”
北潇忽然想到那些低等魔族传唱的那句——颅献魔尊，血祭魔神。
低等魔族没有语言，他们不会说话的，最起码不会说人族语言。
“也许真的有那样的存在！”
北潇转头望向空荡荡的魔族营地，营地的中央是一个宽阔的祭坛，祭坛中央点着火盆，周围一圈圈画着奇怪的符号。
“异魔们在进行一种召唤仪式，但是召唤仪式被剑兵堂弟子的出现打断了。”
这些异魔如潮水般冲出来，不是为了追杀剑兵堂弟子，而是阻止有人妨碍祭坛仪式！
“这些异魔不可怕，可怕的是在祭坛中召唤的魔神。”
北潇脑海中浮现一个可怕的猜想。
还没来得及向师兄师姐们说出自己的猜想，十三人联手构筑的防线忽然有瓦解的趋势出现。
“怎么回事？”墨师兄扭头望去，只见有两位师兄弟体力不支倒下了。
“我们修炼的功法不一样，有的人擅长快速战，但是不适应这种持久战，体力不支也是必然。”钟兰一手甩出链剑，施展出一套精妙绝伦的剑法，一手浮现雷电图腾，施展出威力巨大的御雷诀。
墨师兄也同样双手运功，左手握住判官笔，右手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一根判官笔，双臂交叉在一起，笔走龙蛇，绘出两道墨色巨浪，淹没大量异魔。
在钟兰师姐和墨师兄的努力下，两人顶替了倒下的两人，十三人的防线勉强维持住阵型。
好景不长，又过了一小会儿，再度有三人体力不支倒下，他们的手臂滚烫无比，灼热似铁，这是长时间高强度运功导致的，只需要休息一会儿就好。若是在平时，休息也就休息了，但是现在是关键时刻啊，任何一个人掉链子都会影响到大局。
身后远处的剑兵堂弟子还没有撤离，许多人没有来得及进入树林。
看着身旁一个个倒下的师兄弟，墨师兄越发卖力施展功法，判官笔的挥舞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竭尽全力去弥补防线上的漏洞，避免有异魔冲进来。
真元飞速消耗，片刻之间，墨师兄就已经气喘嘘嘘，面容瞬间憔悴许多。
异魔的洪流越来越汹涌，本就消耗巨大的众人，只能咬牙坚持，身心俱疲。
天空阴翳至极，乌云聚拢在一起，黑压压一片，骇人无比。
天色昏昏沉沉，周围没有任何光源，伸手不见五指。
偌大的平原漆黑一片，只能看到各种颜色的灵气流转，光彩流动，极为夺目。
这是众人术法的颜色，十三人并排而立，如同一道绝美的风景。
众人苦苦坚持，已经接近极限了。他们斩杀的异魔也超过了以往斩杀的总和，功劳积累的非常多，对于法相堂这十三位弟子来说，这次封魔录试炼已经成果颇丰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保存生命。
“墨师兄，实在不行，我们就撤吧。优先保护我们自己的性命，剑兵堂的人，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北潇身旁，一位女弟子看着墨师兄苦苦坚持的身影，不禁潸然泪下。
钟兰终于也坚持不住，她把链剑插在地上，手掌放出最后一击御雷诀。
天空阴翳的乌云积聚到极致，狂风四起，吹拂众人的头发，凌乱无比。
起风了，好好活着。
“连钟师姐都支撑不下去了，我们撤吧。”
“是啊，墨师兄，我们撤吧，不要把性命白白葬送在这里啊。”又有一位师兄弟附和道。
“已经仁至义尽了，我们做的足够多了。”
墨师兄缓缓回头，犹豫道：“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众人纷纷点头。
“那你们先走，我为你们殿后。”墨师兄长舒一口气，两根判官笔合并在一起，口中吐出一点心尖血。
判官笔急剧生长变大，如同石笋般拔地而起，表面繁复的符文开始流动，墨色的笔锋流淌其中，仿佛一个墨色的巨人。
乌云滚滚，天象异动。
在阴翳天空的衬托下，这个身高十几丈的巨大判官笔，犹如神魔降世。
“这是……法相！”
众人目瞪口呆，没想到墨师兄居然已经做到了这一步。通常来说，入门三年才能修炼法相，否则修为不够。
“只是半步法相而已，不过已然足矣。”墨师兄的声音极轻，语气中所包含的情感却又是极重的，他再次重复一遍说道：“你们走吧，我来殿后。”
“师兄高义。”众人拱手躬身，甚至有人纳头便拜。
墨师兄淡然受之，因为他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不知道这一别是不是永远。
“毕竟，异魔他娘的也太多了。”
魔潮汹涌，越来越多的异魔涌出，这些异魔不知从何处而来，已经超过这个试炼空间所有魔族的总和，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众人互相搀扶着，迅速离去，防线上除了堆积如山的异魔骸骨，只有一人一笔而已，颇有些英雄末路当悲壮感。
乌云压城，狂风怒发，天地一黑。
“欸，北潇师弟，你怎么还在这里？”墨师兄全力施展功法，催动那宛如巨人般的判官笔与异魔搏杀。
“师兄殿得了后，难道师弟就殿不得？”北潇笑道。
墨世雄哑然失语，停顿数秒，片刻之后回过神来，喃喃道：“殿得，殿得，当然殿得。”
言罢，墨世雄纵身一跃，跳到判官笔的笔杆顶端，绞入异魔洪流中，左右腾挪，翻江倒海，威力无匹。犹如一个巨大的磨盘，把无数异魔如同馅料般绞得稀碎，真的当得起一个“绞”字。
墨师兄真不愧是新一代弟子中的翘楚，北潇赞叹之余，心中油然升起对师兄的敬佩之情。
时间继续推移，异魔洪流奔涌不息，墨师兄终于应了那句话，人力有时而尽。
他站在法相之巅，容颜憔悴无比，识海中的真元几乎耗尽。
望着远处的师兄弟们安然无恙地躲进密林中，墨师兄欣慰一笑，面色苍白地对北潇说：“北师弟，咱俩可能走不出去了，来世再做师兄弟。”
“且慢。”
霎那间，狂风呼啸，北潇脚下卷起无数异魔残髓，到处都是腥膻的刀兵之气。
天上乌云积压到极致，云层之中雷声大作，天地间升起一道骇人无比的雷霆。
“终于等到了。”
北潇仰面朝天，伸出双臂，感受着天地间的风雷之气。
掌心的雷电图腾缓缓浮现，头顶门户大开，光芒之中，仿佛走出来一个身披羽翼的神人。
天地间的雷霆仿佛流入到掌心的图腾之上，北潇怒喝一声。
“呼。”
无数电光从指尖窜出，十道雷电汇集到一处。
天空之中仿佛出现了一把巨大的狂刀虚影，又仿佛一条游弋的蛟龙，万千虚影，诸多变化，随着掌心的图腾一齐浮现。
“成了！”
北潇猛地张开双眼，眼中爆射出雷光，胸口爆射出雷光，四肢百骸乃至于每一个毛孔都有雷电爆射而出。
漆黑一片沉寂已久的试炼空间，忽然炸起一个闪耀的光点。
天空中十道雷霆，幻化为八千道雷霆，铺天盖地。
天地骤亮，风雷坠落如雨。
见此情景，墨世雄的脑海中轰然一片：“此乃御雷诀真传！”
————我是沉寂已久的分割线————
佽飞斩长蛟，遗图画中见。
登舟既虎啸，激水方龙战。
惊波动连山，拔剑曳雷电。
鳞摧白刃下，血染沧江变。
感此壮古人，千秋若对面。
——李白《观佽飞斩蛟龙图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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