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与妖族十七部会盟碑
不等再往下翻,脑海里已经浮现了各种“死相”的描述。图文并茂。
原来,早已烂熟于心。难怪与斩妖师目光相对,“你就要死了”脱口而出。
汤单心中一喜。这应该是前主的记忆了。
很快,喜悦烟消云散。就如扉页所写,看死不看生。脑海里就只有各种“死相”的描述。
“目光涣散”“额头叠印”“眼底囿影”“印堂冲虚”“人中批黑”……多达七十七种“死相”。
但任何一种,都没有解法。
丝——吸了一口冷气。将书合上。三观什么的就不说了,这能给人看相吗?
小土儿靠过来。过度的惊吓和疲累,小土儿靠着汤单,渐渐睡着了。
吃了点东西,喝了一碗水。汤单有点了精神。得集中精力。尽可能多的恢复前主的记忆。
前主从哪里来?何门何派。有些什么本事。又干了什么?以至被关到大牢里来。这些都很重要。
那个什么苦镇安卫说,这人或许有用。她说的是“这人”,而非“这妖”,这就说明,她其实没有把他当成妖人看待。
但从今天的遭遇来看,这都不是他被“刀下留人”的原因。否则,他也不会被押上地门坎。
要活下去,就不能“或许有用”。而是“必须有用”。
根据脑海里的记忆碎片,结合从小土儿所告诉他的,以及这一天来听到,看到的。汤单静下心来,一点点梳理,粘贴,拼凑。
这种活,实习的时候在古文献博物馆干过。只不过,那时是用手用浆糊用电脑。现在只能用心了。
……
这是一个人妖并存的世界。
前主是一个游方道士,怀里揣着的一本《相经》,给人看相混一口饭吃。
汤单苦笑着摇了摇头。
凭着“看死不看生”的本事,没有被打死,也算得奇迹了。
静了静心,接着接通脑回路。
就在两天前,前主来到大成国颖县。
进了城门,没走出多远,前主听得身后马蹄声急。回头看去,数骑马径直穿过城门,疾驰而来。
前主正要闪身避开。猛然看见前面不远处,一个小叫花正在横穿大街。看到马来得急,小叫花被吓得呆在原地。
嗯。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白面馒头。
前主飞奔过去,抱住小叫花就地一滚。纷乱的马蹄贴着头皮踏过。好险。以至前主的道士髻都散了。
和小叫花刚站了起来,尚且惊魂未定。一个伙计模样的人跑过来,指着小叫花一阵大骂。原来,小叫花饿不过,偷了街边馒头铺一个馒头。这个伙计因此追赶过来。
追赶小叫花的伙计也被刚才的一幕吓坏了,指着小叫花骂了几句。也就算了。至于小叫花手里的馒头,经这一翻一滚,早已脏得不成样子,其实也没打算再要回去。
伙计骂过,拍拍手正要转身回馒头铺的时候,那已经驰过去的几乘马又调头回来了。
最前面的是一个锦衣公子。
刚才,也是他的马跑在最前头。当看到小叫花时,锦衣公子非但没有减速,反而打马向小叫花直冲了过去。
想来,锦衣公子骑在马上视线好,看见小叫花抱着馒头在前面跑,后面有伙计在追。知道小叫花偷了馒头。成心要把小叫花踏翻在地的。
“这个小贼,偷了店里的馒头。你就这么算了?”锦衣公子责问那个伙计道。
“张公子,”伙计陪着笑脸,“馒头都脏成这个样子了,拿回去卖不出去不说,反让人心里腻歪。”
“哼,你过得去。本公子可过不去。这小贼还惊了我的马。可不能这么就算了。”锦衣公子说着,拍马往前,扬起马鞭抽了下去。
“你就要死了。”
前主说这话的同时,一闪身站在了小叫花身前。用身体护住小叫花,挥下的马鞭被他一把扯住。
“你找死。”锦衣公子大怒,奋力夺回马鞭,又高高举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管事模样的人附耳对锦衣公子说了几句话。锦衣公子神色一变。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前主一眼,咬牙切齿地打马走了。
张府。石狮。朱红大门。
锦衣公子在大门前下了马。一脚踢翻了前来牵马的小厮。进了大门。
回到府中的锦衣公子又气又恼又惊。居然有人当众说他“就要死了”。可是,他还不敢拿那人怎么办。因那个人是个游方道士。
不是游方道士就打不得。而是这个游方道士打不得。
那个跟班管事附耳对锦衣公子说的几句话是,“上良县,玉苹县都在传言,有一个游方道士一路给人看相,只看死不看生。上良和玉苹两县,都有被他看死的人。万一此人……公子还是不要惹他为好。”
“气死我了。”
锦衣公子在屋子转了几圈。突然进了卧室,从一侧的壁橱里拿出一个十分精致的锦盒。打开,两指捻出一粒丹药,扔进嘴里。想了想,又拿出一粒吃了下去。
然后拍手叫了一声,“姐儿何在?”
屏风后,忽地转出一个曼妙女子,款款摆摆,身动枝摇,向公子走去。
吃下两粒药丸的张公子已然面红筋涨,双眸精光四射。见了女子,更是急不可奈……
用这种方式泄火?
反正“看了也白看,不看白不看。”画面却突然消失。脑海里变成一片湛蓝,一阵字符跳动。
“蓝屏”了?
画面又有了。但却是“剪辑”过的。原来是前主不想看到那一段情节。
汤单腹腓,修为不够啊,做不到坐怀不乱。
天像是突然黑了下来的,“张府”大院内传来一声惊悚的叫喊:
“快来人啊,少爷……少爷……不好啦。”
随着叫声,一个女孩儿从公子屋跑了出来。看穿戴与身形,不像是之前从屏风后转出来的女子。而是一个丫环。
人影憧憧,脚步纷乱。都往公子院内跑去。
屋内,锦衣公子仰躺在床前地上,身上凌乱,面如金铂,人已经虚脱过去。
等到大夫来时,被扶到床上的公子,已经完全没有了气息。大夫号不到脉,伸手在公子鼻子下反复探了探,轻轻摇了摇头。
一声悲嚎从府中传出。府中更是一阵大乱。
一条黑影——好像就是刚才那个女子,乘乱纵上墙头,越过屋脊,倏忽不见。
画面再度切换,是一条河边。这条河,汤单倒是有点印象。他被捉时,就是躺在河边一座桥下的桥洞里。
“就是他,咒死了少爷。”
月色下,那个管事模样的人指着走在河堤上的游方道士,对一个华服女子说道。
华服女子一挥手,游方道士被七八个打手拦住。一阵拳打脚踢之后,游方道士被从河堤上打下河滩。不再动弹。
“打,接着打。打死他。给我儿偿命。”华服女人显是那公子的娘亲,恨恨说道。
那管事模样的人却又附耳对华服女人说了几句什么。华服女人点了点头。
一众打手跳下河滩,将游方道士拖到河边的沙滩上。又在沙滩上挖了一个坑。将游方道士的身子翻了个面,脸向下正好伏在坑里。
从情形来看,估计是看着游方道士已经不行了,将他脸向下埋在沙坑里。
这样一来,明天一早发现游方道士的尸体时,就会得出失足从河堤跌落后,滚到水边,晕了过去,头脸扑水里窒息而死的结论。
打手们做完这一切,翻上河堤,簇拥着华服女人走了。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一小条黑影飞快跑到游方道士身边,两只小手像狗爪子飞快刨动。先把游方道士的脸从沙坑里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