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与妖族十七部会盟碑
大船反而随着河水的波涌猛烈晃动起来,船舱内外传出阵阵更加惊恐的叫声。
不知是舱里的人终于妥协,还是顾不得驱赶往舱里躲的人群,甲板上的人似乎都找到藏身之地。空空荡荡的甲板上到处是丢弃的东西。雨伞,包裹,食盒,甚至还有读书人的书篓。不出意外,最多是鞋。方头鞋,船形鞋,布鞋,绣花鞋……
但不多时,水柱又从水里升了起来。
苦不忆此时已经飞身站上船楼顶上,拔出手中长剑,往水柱一指。
“可以了,吃了这二十几头牛马猪羊了。”
“可以什么呀,我还没吃到一个人呢。”
随着瓮声瓮气的说话声,水柱落了下来,露出一个巨大的乌**。说话的时候张开嘴来,隐约可见被嚼碎后还没咽下去的模糊牛马残肢。
“娘呀——”看到露出河面的乌**,人们开始喊爹叫娘。而更多的人则被吓得叫不出声来了。
“那可不行,有我大成国镇安寺的镇安卫在这条船上,岂能让你吃人。”
“镇安寺的镇安卫,在这条船上?”
龟怪定住身休,看到了持剑站在楼船顶上的苦不忆,露出惊愕的表情,“你真是镇安卫啊。这条船上有几百个人,我就吃……十个。”
“我说了不行。”
“五个?”
“不行。”
“那就……吃一个开开荤。助我修行。”
既然成怪,也讲修行。
在龟怪看来,吃牛羊猪马都是素。只有吃人,才算是开荤。开荤方能开启智修。吃一个人,已经是他的最低要求了。
“一个也不行。大成国镇安卫在船上,让你开荤吃人,我如何向我大成国皇帝交待。”
“就算你人族皇帝在此,我出洞一次,也不至于不让我开这个荤。你也太没有人性了。”龟怪的声音听起来,好像还带着几分委屈。
龟怪食量太大,大部分时间在洞穴内修行。
“我没有人性?”苦不忆被气笑了,“我让你吃我族人,那就是我的族人要说我没有人性了。”
“这也倒是啊。”
没想到,龟怪自己也笑了。
“我记得你,你是姚镇安卫。我都睡了好几觉了,你怎么一点也没老。还越来越好看了。你是不是已经修成仙体了啊。啧啧。还是做人好啊。”
龟怪一脸的羡慕。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物界万物都可修行。人为物界灵长。就要先修得人形后,再修仙身。
“你说的姚镇安卫,她现在是我镇安寺的镇安使大人了。我只是姚左使手下一个镇安卫。”
“原来你不是她。你这么年轻,就成了镇安寺的镇安卫了?镇安寺能有几个镇安卫啊?”
碰到镇安卫,于龟怪而言,是坏运气,又追问了一句,“你真是镇安卫?”
“这是本卫腰牌。”苦不忆说着,伸手往腰上摸去。
“咦”了一声。这才想起来,腰牌给了小土儿后,居然忘了要回来。小土儿小坏蛋,肯定是觉得太风光了。苦不忆不开口,她也就乐得不还。还想下船后再风光风光。
“你没有镇安卫的腰牌?”龟妖奇怪道,“你是不是在吓我啊。”
“我……”没有摸到腰牌,苦不忆露出一丝慌乱,“我的腰牌就在舱里。”
“嘿嘿,我还没见过腰牌不在身上的镇安卫呢。”龟怪说着,眨了眨小眼睛。
镇安寺对这种河怪的定名是龟蛇兽怪。
头像龟,颈像蛇,但身子却是兽身,又背着一个龟甲。以此区分龟怪,龟蛇怪,龟蛇兽怪。
颖河太大。宽数十里,长数千里的水域水怪远不止上述几种。
龟蛇兽怪的脖子很长,身子仍然没在水中,但头的高度已经与船楼等高。相较而言,头就显得很小,眼睛就更小了。两只蓝幽幽的眼珠,深深陷地陷在眼窝里。
“你别乱来,”苦不忆说道,“我这就取来给你看。”
龟蛇兽怪没有说话。他根本就不相信,一个镇安卫的腰牌会不带在身上。
“忽隆”一阵闷响,龟蛇兽怪身子往下沉了一沉。只是左右摆动了两下,水面陡然升起一道数丈高的水墙,很快漫卷过来。
大船随着水墙的到来,差点侧翻。随后是一阵惊涛骇浪,船在水面上,就像一只纸折的玩具船,激烈晃动起来。
那些自以为找到藏身处的人纷纷被撞了出来,惊叫连连。在甲板上连滚带爬。
“刷!”
一道银白色的剑光从苦不忆剑尖发出。苦不忆飞身而起,围着龟蛇兽怪转了一圈后,手中剑光形成一个光圈。套在龟蛇兽怪伸出水面的脖子上。
苦不忆回到船楼顶上,同时叫道:
“小土儿,不想死就把腰牌给我。”
小土儿和汤单处于最上层的船楼上,大船摇动,楼越高,晃动得越是厉害。两个人在舱里跌跌撞撞,摔倒在地后,又随着大船晃动在舱里滾来滾去。头和身子不断撞在桌角和椅脚上,脑袋外面七凸八凹,里面一团浆糊。
听到苦不忆的叫声,小土儿抖抖索索从怀中摸出腰牌。爬到苦不忆飞身而出的船窗下,站起来往外看了一眼。
“妈呀。”一声怪叫,吓得缩回头来。一阵瑟瑟发抖。
河面上,龟蛇兽怪往下沉的时候,苦于被苦不忆的光圈困住,回不到河里。于是干脆将身子都抬了起来,身子上半部分也露出水面。
是一个巨大的兽身,龟甲下,外皮皱折累累,层层叠叠,像是牛百叶。过于巨大而让人恶心。两只细小的眼睛恶狠狠向船上看来。
看到龟蛇兽怪露出身子,苦不忆脸色一紧。离得如此之近,这怪物不要说撞船,此时就是身子猛然没入水中,所形成的旋涡也足让大船倾覆。
这也是苦不忆为难之处。手中的剑光,收回来制不住他,制住了他却又不能杀他。苦不忆看得出来,龟蛇兽怪这是做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小土儿,腰牌——”
苦不忆又叫了一声。声音显得有些惶急。斩妖降怪无数,还没有陷入过这种进退维谷的境地。
“腰……腰牌在哪?”
听得苦不忆喊声急促,汤单连滾带爬。好在船上的桌椅都是固定的,得以掰着桌椅脚,来到小土儿身边。
小土儿伸出手来,手中空空如也,脸上露出羞愧的神色。刚才吓得一个哆嗦,手一抖,腰牌掉到不知哪里了。
河面上,气氛也越加紧张。
随着龟蛇兽怪的身子上升,剑光已经切进了龟蛇兽怪的厚皮。
看到苦不忆与龟怪缠斗。站在甲板的漕兵纷纷将手中长戈当成投枪向龟怪投去。
投枪大部分没能投出那么远,少有一两支碰到了龟怪身上的甲壳上,如针落磐石。被弹落水中。由此可见,苦不忆剑尖发出的剑光,有多锐利。
但漕兵们这样做,不仅帮不了苦不忆,反而激怒了龟蛇怪。他从水中扬起了一只前脚,却是一只巨大的五趾兽爪。五只如钩的脚爪泛着黑铁般的光芒。
不难想像,这一爪要是拍将下来,大船必将被捣成无数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