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与妖族十七部会盟碑
马车出了颖县,向西而行。
车内,汤单和小土儿各坐在一边座位上。身子随着马车轻轻摇晃。
这个世界的马车并不好坐。路面也不平。车轮外层是铁箍。更没有什么减震,硬碰硬。尽管屁股下面垫了垫子,也一点不舒服。
但终究是第一次坐马车,小土儿始终兴致勃勃,一直都在往外看。而在牢中,她的目光几乎不会离开汤单。
汤单的神情没有那么兴高采烈。反而有些严肃。此行的方向,用苦不忆的说法,正是他所来的方向。
汤单知道,这个他,不是他。
但这是一次机会。
前主从哪儿来,他“看死”人的本事是天生的还是高人指点得到的。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随苦不忆走这一趟,正好是一个解开迷底的机会。
但是,前景似乎不太妙。
昨天,洗过一个真正的热水澡后。在颖县公馆。把小土儿打发出去随便买点什么吃的之后,苦不忆拿出一张地图。
一手挽袖,在地图上由西向东划出一条线。
“从镇琅,宣城,宁州,罗宗,玉苹,上良,直到颖县。”
目光随着苦不忆的如葱玉指在地图上移动。全神贯注间略略走神……这也是斩妖除魔的手?
“卷宗上记载,这里,这里,这里,要么是案发现场出现过一个道士的身影,要么死者死前与一个道士有过交集。”
苦不忆手指不再动,看着汤单。
看我……干什么?
明白苦不忆看着自己的的意思了。“这里这里这里”,都是前主“看死”人的地方。
“从上良过了颖河后,这最后一个死了的,不是一个,而是两个。既是在颖县了。
“当年妖族从西往东,入侵我人族腹地的路线。就是走的这条路线,最后到达的,也是颖县。”
苦不忆说着,玉指在地图上重重一点。汤单看得出来,颖县再往东,就是大成国都上邑。
“苦大人,这死了的人,能肯定与道士……我有过交集?”
“卷宗里是这样记载的。”对刑部转来的卷宗,苦不忆不是很肯定。
“还请苦大人告知,人名。”
想起汤单曾经问过张御史侄儿的姓名。苦不忆在地图上指定玉苹。
“这个人名叫杨仿吾。”
根据之前能唤起的记忆,汤单是能够看到他们的《检魂索引》的。
杨仿吾。
汤单闭上眼睛。没有反应。怎么会这样?
换成“陈五”。
很快,《检魂索引》出现了。陈五是自己看死的。
那张公子呢,他是前主看死的。
换成张屹山。
《检魂索引》也出现了。看来,只要是前主“看死”的人,汤单也是可以打开《检魂索引》的。
但这个杨仿吾。
还是没用。是不是有记忆时限?那可就完了。自己就只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普通人了。岂不是对苦不忆一点用处也无。
杨仿吾杨仿吾……默念的同时想像着脑海里有一道黑色闪电。
“滋——”
有了。另一道闪电接入脑海。一片雪花点闪动。汤单心中一喜。
然而,《检魂索引》还是没有出现。努力分辨着雪花点所形成的图像。类似检视色盲。但雪花点是动态的。想了一下,干脆“截”下一张图,然后“断电”。
这一招有点用。那张图经努力辨认,似乎是一个人的影像。不,还有一个。还有……三个人的影像。一人居中,前后分别有一人。
再“截”一张图对比。中间的影像消失了。
中间这个人,为另外两个人所杀?
睁开眼睛。艰难说出,“他杀。杀手是两个。”
没想到。苦不忆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说道,“这个杨仿吾是一个白衣卫,一般人可杀不了他。”
绷紧的神经稍稍舒缓。蒙对了。也不……完全是蒙。
正想问,白衣卫又是什么人?先把话题转移一下。苦不忆玉又指着上良。
“英学文。落英的英。”
看了一眼苦不忆。英字组词,最常见的是英雄,英武,英俊。苦不忆身为武官,却偏偏用了个“落英”。
“怎么了,不知道落英?”带点儿睥睨的目光,“也就是英……”
“桃红梨白次弟开,曲径落英有谁怜?”
“早起尤红妆,点绛落英台。”
“你……你会作诗?”眼眉高高挑起,是敬佩中带有不相信的眼光了。
“苦大人见笑了。不过是偶得。”
还真不是剽窃,是汤单自己写的两首校园诗中的两句。
前一首后面的两句是:
不是春雨不知愁,听罢香榭听吟秋。
学古文献的人,其实不是别人想像的那种“呆鸟”。严谨的另一面,是骨子里的厚积。在被华大视为传统的诗歌节上,完败中文系的轻狂。尤其后一首,全诗是:
酒是昨夜酒,醉非隔日醉。
晨起尤红妆,点绛落英台。
一举夺魁。惹得中文系的女才子们动不动就醉。
“先生……”苦不忆抿了抿嘴唇。玉指在地图上重重一点,将:
“看看这个英学文是怎么……死的。”
落差有点大啊。以为要接着谈诗的。
英学文。
如法炮制。
情形比杨仿吾好得多了。基本可以清晰地看出一个人的动态身影。以及……一道拱形的……应该是座拱桥。英学文从桥上掉了下去。
据此推测,很有可能是溺亡。
“溺亡?”苦不忆摇了摇头,“没有看到其他人?一个女子?”
“没有。”
“这就怪了。”苦不忆似乎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
汤单自己也不满意。还有些惶恐。如果照这样下去,对苦不忆很无用的话……会是什么后果?
看了一眼苦不忆。而苦不忆也在看着他。是一种不加掩饰的不信任目光。
但这种不信任,似乎不是对汤单的能力。而是觉得汤单有所隐藏。
这反而让汤单稍稍心安。
这样也好。这会让她觉得,一度程度上的主动性,还是掌握在他的手里。当然,这种情况是不能维持很久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累了吧。”苦不忆收回目光。
“嗯。”汤单有意抹了抹脑门上渗出的汗水。
苦不忆默默卷起地图。倒也知道,动用异能是很耗费心力的。
想说那几句诗刚才没有诵全。尤其那句“晨起尤红妆,点绛落英台”。
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
“先生哥哥,你怎么了?”小土儿终于把目光从车外收回来。看着汤单。
“我没什么啊。”
“你看苦……姐姐。好漂亮。”
汤单随小土儿从往窗外看车外看了一眼。
苦不忆上身是一件月白色裙袖紧身衣,下身扎灯笼裤,脚蹬轻便步云鞋。负剑骑着她的白马,跟随在马车一侧。她这一身,是大成国民间武馆女学员们常见的行头。
只是那匹马,长腿细腰,比见到的马高出半个马头。一路遇到的人,都要扭头看上半天。
百分百的回头率。看人,也看马。
柳眉星眼,桃颜……绛唇。看来晨起后是稍稍做了点缀的了。身材是绝对没得说。长剑骏马,如此俊美的姑娘,用飒爽英姿完全不足以形容啊。
这么年轻,比自己还小两三岁的样子吧。就已经是大成国正四品的正“厅级”厅官了。这在前世,几乎是不可能。
由此可见,这是一个不怎么讲“资历”,而重在能力的朝代。
心情一阵起伏。
上一世穿越小说非常盛行,强烈的“代入感”无不令人张开“YY”的翅膀翱翔。
必须长出一双真正的翅膀。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记忆是可以唤醒的。换句话,意志力可以更充分的调动潜能。
汤单闭上眼睛,开始“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