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为世人
那日“千金”大病,王府里急的上下翻腾。请了全幽州的大夫都看不好,说是不治之症,请王爷做好准备。王爷将大夫一一送走,转头间想起孩儿刚降生时来过的那位法师,法师说过命里有一劫难,极为凶险。王爷连忙安排家里下人早早的去那老庙去请,下人赶到那老庙,除了一片残破之景再无人住的迹象,这等破败的老庙哪里还有人住?
晌午,下人惶惶恐恐地回来,远远儿地就看着站在大门口等得焦急的王爷,跑进前连忙跪下回禀老爷说没找到法师。这边话音刚落,打王府外面走过来一位老者,门口众人定眼观瞧,正是当年那位法师。王爷一面心里暗自惊叹了一句真像是神仙来了,一面赶紧给老法师请进去。老法师先看过“千金”之后,长舒了一口气,口中暗自默念“得了,随缘去罢。”,转头对王爷说不出三日,此病自好,只是往后需以“少爷”相称,并说小姐已死,办丧起衣冠冢。对坊间宣称这世间再无幽州阮王府千金,如若不然,恐有变数。王爷大喜,随即要留老法师吃斋饭,法师回绝转身走了。
是日晚上,天儿都黑透了,王府上下烛火通明,一片白丧色。次日深夜,幽州台守军将领之子唐肃骑快马飞一样赶到,台阶前下马,还没跑到府门眼泪就下来了。王府上下谁不认得唐少将,这唐少将与本府“小姐”自幼相识,二人以前经常在园中玩耍一处。
阮玉打小儿就生得一副好嗓子,偏生又极喜欢唱戏。天资聪颖,学得也快。家里逢年节来了戏班子,阮玉都要悄悄跑到后台,央求着那些角儿教他一教。他声音虽稍显稚嫩,却是能成本大套地将那些名段儿咿咿哦哦地唱下来。
唐少将那时最喜欢拽着阮玉的花袖子听他唱戏。春日的花园里,阮玉总是站在一支海棠下,唱戏给唐肃听。唱着戏的阮玉,身上总是有着那么一股精神劲儿,连如墨色般的瞳孔里,都闪着光亮。
虽然是久经沙场的铁血男儿,他却爱死了阮玉那婉转温润的戏嗓儿,甚至有一次听得情至深处,拉着阮玉去向王爷提亲。王爷先是一愣,随即满面笑容,似摇头似点头的回答道:“你们还小呢。”阮玉听完唐肃那样的玩笑话,当即白皙的肌肤爬上了绯红的颜色,竟羞得连脖颈都粉红粉红的,低声甩下了一句:“唐肃哥哥你休要闹我”扭头便踉踉跄跄跑回房间,回手把房门紧紧地关上了。唐肃赶忙追过去,一路喊着妹妹,连回老王爷的礼都不顾了追将而去。
唐肃跪坐在灵前掩面哭了一阵,渐渐平息情绪,用袖子拭去眼泪,抬头望向供奉着的灵位,缓缓说道:“那年我随叔父出征,为的是要讨个战功,也算是当得起唐家少将这一称谓、同时也是为了将来建功立业之后,好来娶你过门。这临行之前最舍不得的就是你。我来找过你,可是府里人都说要我休要添乱,他们也忙着找你呢。我连忙问缘由,王府的人说你想学戏,王爷偏不许,偏要你读书,你一赌气就离家出走了。我心里这个着急,奈何军令紧急,我心下想着没有能见得上你一面儿就要走了。说到这,唐少将长叹一口气:“这一晃儿,也是十年前的事儿了,这些年我也都是在军营里,未曾回来过。听说你没了,我连夜策马回奔过来,幸而我现在驻扎的那地方离这儿不算太远,还能赶上为你送行。”
王府的下人见唐少将红肿着眼睛从灵堂里出来,赶紧指引着他来到一处别院休息。唐肃在阮王府住了一晚,一夜未眠,次日一早回到唐家拜见了爹娘。他那将军爹爹将孩儿搀起,仔细打量了一下唐肃。一身儿精神的铁面儿镶金的铠甲挂着尘土,眉宇间多了一丝沉稳,眼角多了一丝沙场的风霜。唐老将军开口,语重心长地对唐肃说:“吾地儿郎啊,如今你年纪尚轻但战功赫赫,已是朝廷一等的将帅。此等荣耀,已然彰我唐氏门楣,只是沙场凶险,吾儿……”话到嘴边,想着自己乃是将门,为国捐躯也是理所当然,但是我唐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还是希望他一切平安。
唐肃回道:“孩儿明白,父帅放心。”老唐将军点点头,说:“去找你母亲叙叙吧,这会儿她应该在园子里。”
唐肃略施一礼,告辞回身,直奔园子去了。
远远地,唐肃就瞧见了母亲坐在廊下。连忙走进前,行大礼。母亲看着自己的儿子回来了,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眼眶红了,眼底噙着泪水。她将唐肃扶起,让下人拿了坐垫,让唐肃在她身边坐下。这久未归乡的孩儿,还是儿时的那般模样,唐夫人说道:“也不知道你今日回来,没有准备那些你爱吃的东西。我这就吩咐下去,让他们准备去。此次回来,待上多少时日?”唐肃回答:“不多,但也不少。七七四十九天整。”唐夫人点点头:“我懂了你此番回来的意思,那阮王府里的人儿不是你能动心思的人儿。”
唐肃听母亲这般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心下有些奇怪。唐夫人说:“你为了那人守上七七也算是尽了你们儿时的情谊,去吧我不拦你。”
唐肃回道:“谢过母亲。”
唐夫人又仔细打量着唐肃的脸庞,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叹了口气说道:“你现在这模样,真是像极了你的父亲,看着你现在的这般模样,我就想起了当年从帝京的皇宫里嫁过来的那些时日。如今想起来也好似就在昨日,这晃眼间你也长大了,我和你父帅也老了。”
唐肃不知如何接茬,也没有言语。只是看着母亲的两鬓花白的头发,心中感叹岁月流逝。
唐肃当晚托人给军部里送信儿说这七七四十九日都在幽州家住,如有紧急派兵快马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