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烬如歌
大殿上恭维颜银玉的声音此起彼伏,武将一派看着这局势,巴不得多加几把火,正使劲给颜银玉带高帽子。而武将们越是赞扬颜银玉,文官集团就越是尴尬。
满朝上下除了心眼偏的女皇,谁人不知道颜银玉到底有几把刷子。自小在颜天凤身边长大不错,但学的净是居高临下指使人的能耐,真正治国理政和人情世故的道理半点也不懂。
可怜武相付出一大笔银子的代价也就罢了,还要被人落井下石。最后只能讪讪道:“三殿下有女皇陛下的倾心教导,自然优秀。”绝口不提赈灾的事。
颜天凤谅解道:“武相也是担忧过度,但孩子总得成长。”这下武相也无话可说,说了不是那就与谋逆无异。
朝堂上对颜银玉寄予厚望。而经过几日马车颠簸的颜银玉也算是到了目的地,但这里的一切,都在不断刷新着她的认知。她开始后悔为了同颜银雪置气而来到这里。
她从小知道的南方,是一年四季温暖如春,烟雨楼阁美如画,是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的盛世之景。
颜银玉无法忍受这样的人间惨象,百姓熬煮的是树皮、野草。有无数人走着走着就倒下了,其中个个面黄肌瘦,身子跟个骷髅架子似的。即使是倒下了,从饥饿到茫然的双眼里也看不到一丝对生的希望,隐隐约约让人觉得,死亡是他们的解脱。有更甚者,易子而食。
往日宽阔的大街上,一具具尸体无人认领,横七竖八地被遗弃。以至于空气中都散发着浓浓的尸臭味,这活脱脱一片人间炼狱。
一向以自我为中心的颜银玉别提安抚难民了,连皇族的仪态都端不住,吓得面无血色,急急忙忙往知县府赶。
当地知县早早准备好迎接颜银玉的准备,毕竟,颜银玉在颜天凤那的受宠程度举国皆知,他一个小小的知县哪里敢得罪这位小祖宗。
当颜银玉赶到知县府的时候,知县的热烈欢迎让她十分满意刚刚目睹惨况的不快也消散了一些,只是,很快,她又开始刁难人了。
颜银玉目光不善地盯着勉强无一肉食的餐桌,手里的筷子“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令一旁陪着用膳的知县惊恐不已,都不明白是哪里得罪了这位殿下。
颜银玉身后的侍女是武妃怕颜银玉出事特意派过来的,自然是精明:“殿下息怒,南方水患,粮食短缺,知县大人已经尽力了。”
但这话并没有劝住颜银玉什么,眼前桌子上的食物,比平日里她的侍女吃得还不如。
好在侍女眼尖,马上又搬出一座大山:“殿下,丞相大人可是说了,让您好好表现的。”
颜银玉一听,倒是没有再闹了,这混世魔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武相,又想到这个机会是祖母好不容易帮她从颜银雪手里抢过来的,安慰自己,只是饭菜难吃而已。
然而,听完主仆两人的对话之后,知县府的人却出奇的沉默了,今天摆在饭桌上的菜,虽然没有肉,但却比平时她们吃得要精致许多,没想到这位殿下还不满意。
这里没有她们说话的余地,但是心底里是怎么想的又是另一回事了。她们不禁在疑惑,平时这位殿下吃的是什么龙肝凤髓。
但这一桌子菜已经是知县见尽力而为了,外面百姓食不果腹,忧心如焚的知县已经开始把自己的粮食分一些出去了。就连他自己,每天都是吃了上顿省了下顿,实在没有能力大操大办。但这一些,也许在战场上与普通士兵同甘共苦过的颜银雪懂,从炼狱里生存下来的颜银玥懂,但颜银玉不懂。
由于祖母的名号压着,颜银玉怏怏不乐地扒了了几口应付过去。也不至于令场面太过尴尬,底下的知县也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同时也对颜银玉颇多微词。知县虽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县,但也看穿了颜银玉绣花枕头稻草芯的本质。随即又想起最近的皇储之争,她就是想破脑子也想不明白这种绣花枕头也有那么多人支持。
但无论如何,女皇的命令她只有服从的份,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这小祖宗不要惹事生非强行捣蛋。
在知县面前,颜银玉的皇族架子倒是摆的挺足。吃完这顿不怎么令人舒心的饭后,颜银玉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问道:“说吧,接下来要本宫做什么。”
知县后背狂冒冷汗,她能指望这小祖宗干什么,不捣蛋就好:“殿下不如先见见灾民,传达女皇陛下的担忧,以扬我皇威。”
颜银玉还没回应,旁边的侍女一听,赶紧怂恿她应下来,武相派她到颜银玉身边的时候特意叮嘱过,此行一定以收拢民心为重。
侍女一怂恿,颜银玉也没有多想,当下点头就应了下来。
可是,等颜银玉真正见到灾民的时候,顿时就后悔了,在皇宫里,就算是刷马桶的宫女,模样也是端端正正的,她哪里见过饥饿到看上去像是皮包骨一样的饥民。原本在侍女的叮嘱下想要靠近一些表达关心的颜银玉,吓得急急忙忙冲上马车赶回知县府,侍女在后头追都追不上。
一回府,马上又窝里横,她倒是好面子,没有承认自己被吓到了:“本宫为什么要去见那些肮脏的贱民,安抚他们不是你的职责吗!”
知县还能说什么,在强权面前,她只有服从,哪怕这个罪名子虚乌有:“臣下失职,请殿下责罚。”
颜银玉嫌恶的看了她一眼,道:“给本宫收拾收拾,本宫要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知县巴不得她赶紧走,单表面上还得苦哈哈地哀求,没等她挽留的话说出口,底下的人就匆匆来报:“殿下,大人,不好了,难民闯进府里了,扬言要见三殿下。”
知县险些倒下,她很想知道这位姑奶奶在方才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是做了什么才激起这样的民愤:“还不快拦住。”
下人面露难色:“大人,他们人多势众,实在拦不住。”
这位知县比起其他知县,算是一位难得的清官,整个知县府里当差的下人也不过十来号,还多数是老弱病残,哪里能抵挡住来势汹汹的难民大军。
正在李知县左右为难之际,被这个消息吓得面如白纸的颜银玉,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门外:“赶紧把这群贱民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