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说仙源
来人是谁,正是那彭瑞。
他身着简装,行至屈才飞跟前,持刀砍断锁链,再救下已然昏迷的衡子元。
屈才飞惊讶问道:“彭将军,你没死?”
彭瑞道:“先走,再详说。”
屈才飞上前去救其余士兵,才知,几人都已重伤气绝。
屈才飞扶起衡子元,便要往崖外行去,彭瑞伸手一拦,道:“衡子元伤重,你们一行便是跑了,恐会被追回,这边来。”
前头引路,直往无悔崖内行去,直走到山壁无路时,彭瑞伸手,推开一块巨石,露出狭窄通道。
屈才飞不问,往里一钻,扶着衡子元入了通道内,彭瑞再推巨石,将通道堵上,转头向崖外行去。
两名骑马士兵在此相候,见他出了,拱手施礼。
彭瑞道:“一路往西南去,连夜奔驰,沿途洒些血迹。三日后,再逃散回来。”
两人领命去了,策马狂奔,一刻不敢歇息。
再说彭瑞,出了无悔崖,进乡门道中,绕了极大一圈,进了一扇破门之中,房屋依山壁而建,挖山而入,灶台客卧,已是荒废极久了。
揭开炕上草席,竟有一个小洞,往里一钻,顺坡而下,行至一处巨大山洞之中。
洞壁点着灵光,并不昏暗,有五人在内,见彭瑞入来,起身行礼。
彭瑞先问:“衡子元伤势如何?”
一名女子撩发答道:“能治。”
彭瑞心中松了一口气,这才一一介绍起来。
指着衡子元道:“衡子元,西凉军中小将,衡老将军之子,今日流传出的铁狼牙。”
又指着屈才飞道:“屈才飞,亦是西凉军中将领,乃是唐老将军之婿,人称花不断。”
除了治伤那名女子,其余两人抱拳道:“久仰久仰。”
彭瑞再指一人,头戴方巾,手持薄扇,像是一位书生,二十七八上下,白面无须,生的清秀。
道:“这位王文慈,人称小龙王,乃是天玉书院孤脉。”
再一人,手持檀木念珠,无发无须,是一名和尚,生的年轻,不过二十上下,见屈才飞看来,单掌施礼,道一声:“阿弥陀佛。”
道:“这位是清吉寺遗孤,法号不争,众人称他百宝囊。”
屈才飞见过礼,看向那位女子,彭瑞道:“这位姑娘名为夜鸠,乃是幽欢谷后人。人称曼陀罗。”
那夜鸠转头怒视彭瑞,又和颜悦色望向屈才飞,柔声细语道:“屈公子,那什么天玉书院,清吉寺,已是数百年前之事了,如今我们同属一家,名为,若存。”
彭瑞道:“我也是若存之盟的人。”
屈才飞拱手道:“还望彭将军解惑。”
彭瑞不知从何说起,沉思良久,才道出了如今天下局势。
自从四百年前,国祖爷携同始皇二人,一者偱天道,一者举精兵,统合了祖源大陆,清理境内各大仙派,结束了群派割据的时代,统一了大半祖源大陆的疆土。
渊宗崛起后,始皇不可坐视仙派余孽祸乱国家,展开二次清缴,境内的妖族余孽以及仙家遗孤,不是被屠杀一空,便是举族逃往境外。
自此皇族垄断了所有的修炼法门,修炼者多降于渊宗,为皇室卖命。
渊宗能够安稳四百余年,靠的便是这些大能不断改良秘法,让军队强大。
不过,时日久了,老一辈修炼者仙逝,皇宫中修炼者数量与修为大不如前,那秘法也止步不前了。
当宫内第一批修炼者陨落时,境外各方开始蠢蠢欲动,暗自联合,但四百年前的伤痛犹在,国祖爷仍屹立在渊宗,便也无人敢明目张胆来犯。
而国内,虽一片祥和,但实则不然,那些被扫荡的大派中,多有小股遗脉传承,这些人各自联系,收拢成帮,暗地里四方拉拢,形成了不小的规模,只是胜在隐蔽,无人得知。
四百年来,无论是境外还是境内势力,低调做事,暗中寻机,直到四十多年前,国祖爷骤然离世,举国震动,正是奋起反击之时,却不料,极北之地的白夜族撤离边境,并密信送往各方势力手中。各方势力才知,那位神话般的人物,临死前,下了一步棋,形如空城计。
他早知自己寿元将尽,各方势力定会群起而攻,便下令送还白族族母,这白夜族母四百年不曾归还,如今送还是何意?
各方势力皆在猜测,这位活了四百年的半仙,在谋划什么?
反应过来时,景启已亡,景无相登基,与魏无仨共掌大权。
再蓄谋而动时,却发觉,渊宗多了许多变数,那便是妖魔渐出于世,各方调查后,终于得知,乃是那魏无仨练了上古魔功,还举办了一场论道,归来者皆是性情大变。
宫中典藏万千功法,能人辈出,又有魏无仨此等魔头相助,即便渊宗铁骑已经没落,也依旧难以推翻渊宗统治。
无奈之下,只能继续隐匿暗处,前些日收到消息,称西凉境外集结势力,若存之盟现任盟主遣人来,意欲暗中搭线,与境外势力商议联手之事。
他们三人,正是为此事而来。
而彭瑞,也是若存之盟的人,身在西凉军中,乃是为了搭上叶深这条线,有望拉拢。
至于此次营救林伯光的任务,却是真的,他与林伯光却为好友,只是没想到两人走了不同的路,又偶见乡门道中有若存之盟的人,因与林伯光联手不成而心中有气,几人这才起了救人之心。
毕竟屈才飞和衡子元,也是不可多得的良将,若是能入若存之盟,也算不虚此行,若是不能,那彭瑞也不愿两个年轻忠良身死此处。
屈才飞静心听完,沉默良久,才道:“原以为要救之人,乃是国之良将,来后才知,已是叛徒,如今得救,以为彭将军心怀大义,其实不过是想要复仇的仙派遗孤。可笑,可笑。”
不等彭瑞出言,那夜鸠开口:“复仇个屁,那都是老家伙们的想法,早在百年前都散尽了。现在我们这些年轻人,那都是心怀天下的有志之辈,都什么年代了,还复仇,我们是心痛那些可怜无辜的百姓!你可去细查过渊宗境内的情况?不知者不怪,不知还妄自尊大者,便是一个字,傻!”
屈才飞被骂得汗颜,却又不知如何还口。
彭瑞道:“若存之盟如今早已没了复仇之志,自景启登位,百姓安居乐业,若存之盟便已散了大半。景无相继位时再聚,多是为了混乱朝政以及受苦的百姓。虽同是与渊宗对立,但是性质不同。”
屈才飞再不言语,心中多有疑惑,此时却不好再问。
彭瑞道:“若是能逃出此地,屈公子可往境内一游,便知世道如何。”
洞中再无言语,众人目光汇聚到衡子元身上。
那夜鸠,传承至幽欢谷,一身毒功了得,此时救人,却也不含糊。
这些传承而下的神通,自然比屈才飞军中所学高深得多。
只见夜鸠盘膝而坐,双手结印,体内灵气光华四射,汇聚双手之上,一缕毒气从檀口喷出,混在在手中灵力之中。
双手按在衡子元背后,灵力混杂白光,融入血肉模糊的伤口之中,衡子元紧皱的眉头渐松,气息逐渐平稳。
夜鸠道:“毒雾暂时麻痹了他的背部经脉,能帮他减轻痛苦。”
说罢,双手一展,两只通体晶莹的蜘蛛从袖口内爬上手心,足有拳头大小,屈才飞惊奇,这蜘蛛竟能透过表皮,看见内部经络。
夜鸠身手将蜘蛛送往衡子元背上,两只蜘蛛喷出粘液,粘液与血肉相触时,几缕黑烟升腾,发出阵阵恶臭,之后,粘液化作坚固硬壳,如同白色血痂,一点点将整片背覆盖。
夜鸠再道:“这对碧玉蜘蛛,喷出的粘液能消融一切,我让它们悠着点喷,并没有伤害到他,这白色结痂等到伤口愈合后,会自然脱落,不用担心。最麻烦的是他的手,以及精神创伤。”
抬起衡子元的手,鲜红一片,被剥去了皮。
夜鸠取出一颗种子,托在手中,灵力灌注下,种子肉眼可见发芽成长,化作一截青藤,双手一合,一碾,青藤在灵力碾压下,化作一团绿色浆糊,悬浮在手中。
一手托起衡子元鲜红的手掌,另一只手往前一凑,那团浆糊缓缓包裹而下,直将衡子元整个手包裹起来,形成薄薄一层青绿色的薄膜。
夜鸠再道:“这古藤花的种子很贵,日后要赔我,皮肤难以长出,便用它代替吧,日后这层皮会脱落,他这个手掌的皮肤会是一层枯树皮,不过很结实,等挡寻常刀剑。”
屈才飞忙拱手道:“谢夜姑娘施手搭救。”
那小龙王,王文慈问道:“夜鸠,你救人就救人,说那么多作甚?”
夜鸠阴阳怪气答道:“哎呦喂,咱们这不清不楚的人,屈公子难以放下心,我若不讲解,怕被他误会成在害人。”
此言一出,屈才飞面露尬色,忙道:“屈某多有得罪,夜姑娘还请海涵。”
夜鸠一笑,不再讥讽,专心帮衡子元疗养精神之创,这次却没有分神讲解,洞内陷入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