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说仙源

回了衙门,仇子晋先处理了葛老三一案的后续,再将案前一应事务处理完毕,这才得空,起身往客厅去。

唐如雪孤坐厅内,低首沉思,手边茶凉,想来已静坐许久。

见仇子晋入厅,唐如雪忙问:“云阁画楼女尸之案,可有头绪?”

仇子晋道:“本官倒想听听唐姑娘的想法。”

唐如雪沉默,思虑良久,将来龙去脉一并脱出。

前文便道,唐如雪乃是泉陵城守将唐鸿之女,不喜红妆,酷爱兵戎。

唐鸿膝下无子,老来的女,宠的不行,那肯逼她红袖添香,她要习剑,唐鸿便亲自教她,她要练剑,唐鸿重金而赏,寻得宝剑太合相赠。

待年长后,唐如雪一身武艺了得,剑法飘渺,随唐鸿入了军伍之中,习了军中仙灵秘术,神通更是了得。

破格提拔她为亲卫,为了让军中将士心服,唐鸿特意为她举办了一场擂台赛,军中将士皆可参战。

比武持续三日,第三日日落时分,唐如雪孤立高台,那飒爽英姿,让军中男儿为之钦慕。

如此种种,便是唐鸿对女儿的宠爱。

唐如雪生性洒脱,虽知父爱如山,却不爱女儿家作态,于她眼中,送父一朵彩花,叫一声爹爹,倒不如于院中练剑请他指教。

虽不表达,但情自在心中。

正月时分,泉陵街巷人潮涌动,热闹非凡,大红灯笼,对联门神,炮竹花灯,一片红火喜庆。

唐鸿已卸甲颐养天年,军中事务由新将处置,唐如雪依旧身居亲卫,只是这一天,正值闲暇,便与父母同游,共赏十五夜灯。

一家人,同坐灯船,览河岸灯火,听人间喜乐,好一副阖家团圆的美景。

唐如雪静坐船头,与父相谈,聊些为将之道,说些修炼杂谈,却不见河岸上,有一人影晃过。

灯船悠哉,行过拱桥。

桥上传来呼喊,人影翻滚而下,直落唐家灯船之上。

唐如雪大惊,张臂护住父亲,向后退却,细看时,才明了,落下之人,乃是一妙龄女子,匍匐甲板,身体抽搐。

见身边有人,女子一手掐脖,一手直伸,满目泛黑,口吐白沫。

唐鸿道:“毒!”

他本是一城守将,心怀城中百姓,哪肯见死不救,两步上前,掏出腰侧一颗雕花玉瓶,倒出一颗金色药丸,往女子嘴中塞去。

唐如雪随他上前,只觉鼻中萦绕一股幽香,连忙闭气,再细查女子症状。

说时迟,那时快。

唐鸿喝道:“小心!”

唐如雪只觉耳边惊雷,便被唐鸿一掌拍飞。

跌在甲板,才细看,那女子身周涌出青色薄雾,已将唐鸿笼罩其中,唐如雪大惊,叫道:“爹!”

却见一人影跌撞行出,面闪青紫,眼泛黑光。

唐如雪连步上前,唐鸿摆手,只道:“去寻万神医!”

那唐如雪性格率真,遇事极为镇定,不似一般儿女情长,还得哭闹良久。

闻听唐鸿之言,转头持剑,踏脚而跃,直往岸上去,街巷中满是人潮,唐如雪一踩栏杆,人若灵燕,跃上房顶,向着南门奔去。

出了闹市中,夺一马匹,策马直往城外,一路疾驰,不出三刻,便行至一竹林之内,深入林中,立有一竹木小屋,檐下悬一木匾,上书:宁静。

唐如雪翻身下马,冲入院内,院中一人,一身青衫,手拿水瓢,立在一片药田旁,正往门外张望。

万无方道:“唐姑娘,如何这般匆忙?”

唐如雪道:“家父中毒,万神医随我同去。”

一扯万五方衣袖,拿了院里药炉前的药箱,便往门外拉去。

扶他上了马,唐如雪纵身一跃,持缰前坐,一抖缰绳,又往泉陵城奔去。

路上,唐如雪细说了当时情形,万无方忙问:“可服了我调配的解毒丹?”

唐如雪道:“我爹给那女子服了,毫无作用,这才中了毒。”

万无方道:“若是这般,此毒棘手,便是我去了,恐怕也束手无策。”

唐如雪道:“若是万神医束手无策,这泉陵再无良医可解。”

万无方叹道:“速去速去!”

唐如雪双脚疾蹬,胯下马儿嘶鸣,绝尘去了。

一路无话,二人直入城内,穿街而过。

行至街巷内,忽闻一阵幽香,唐如雪心惊,回头去看,却无异常,此时心中挂念父亲,不及详查,一掠而过。

到河边时,船已靠岸,将士把守左右,唐鸿孤身盘坐甲板之上,身周灵气萦绕,天灵、心口两处黑气凝结。

万无方快步上前,只闻幽香扑鼻,又忙后退。

唐鸿道:“万神医,老夫已压制住毒气,此毒何解?”

万无方道:“平常毒药,皆从经脉而入,再往心脉而去,以灵相逼,便从经脉末梢处排出,但此毒却在心脉、天灵处凝结,你便是压制住,也不过一时,灵气耗尽,毒发身亡。”

唐鸿道:“这么说来,此毒并非常人所能!”

万无方放下药箱,打开来,银针铺地,再道:“你可知我予你的那枚解毒丹。乃是我学自一本仙派残卷,只是丹方提及灵草灵花世间难觅,经我半生改良,简化,才有如今的解毒丹!而在残卷中,有记载世间一种毒,乃是妖毒!中此毒者,需用妖丹入引,才可解之。”

唐如雪道:“何种妖丹?哪里去寻?”

万无方道:“便是下毒之妖的妖丹!”

唐鸿道:“再无其他解法?”

万无方:“有!修炼完整的毒门功法,此毒不仅难伤你分毫,还能助你修为精进!”

唐鸿笑道:“就算是正道修习功法亦被摧残,更何况歪门邪道。我去何处寻?”

万无方道:“此毒唯有妖丹可解!”

唐如雪道:“需几日?”

万无方道:“我用银针封其全身经脉,入假死之境,气血阻塞,便可多活数月。但数月后,不除银针,唐将军精气神散尽,丢了性命,除了银针,毒发身亡。”

唐如雪道:“封!此妖我去寻!”

万无方回望唐鸿,见唐鸿点头,手持银针,屏息上前,往身上直扎而去,三十八根扎完,唐鸿气若游丝,双目微闭,形同尸体。

唐如雪抱拳拱手,道:“万神医,这数月麻烦相守。”

万无方摆手不言。

唐如雪再不逗留,持剑转身离去,从不矫揉造作,有事扛了便是。

回想方才巷子所闻幽香,唐如雪直往那出去寻。

却未有线索,她便着手去查那身亡女子,终是寻到些许蛛丝马迹,想要捉拿时,却晚了一步,被那妖物逃脱,出了城。

唐如雪离了泉陵城,往西走,入了博海县城,又现凶案,奈何博海县令昏聩无能,寻了个替死鬼,了解了此案。

她孤身去查,那妖物不耐,竟出面想要了解了她。

一人一妖在博海县相杀,那妖物未曾想唐如雪武功高强,修为了得,竟是不敌。

险败之时,博海县令带人搅局,那妖物趁乱而逃,唐如雪摆脱县令,再追时,却已难觅其踪。

无奈,以将军令相胁,命县令追查,再回报时,才知已乘船往西南而去。

唐如雪乘快船相追,行至一处码头便打听消息,无则走,有则停。

一路顺江而下,至武安港来

当日听闻有凶案,才停留了一日,却并非那妖物所为,第二日船行乃是下午,早上问听当地铁面判官要在戏阁审案,万人同观。

好奇来看,便有了其后出手救县令,共赴云阁画楼。

仇子晋听完,才知其中曲折,唐如雪虽言辞极简,但路途辛苦,只有她知。

唐如雪见他不言,又道:“此案凶犯定是此妖所为。”

仇子晋笑道:“若论修为神通,我比不得你,但这断案之事,我却稍胜你一筹。”

唐如雪道:“术业自有专攻。”

仇子晋道:“虽说那女尸身上留有异香,但由此断定凶犯乃是此妖,未免有些太过唐突。”

唐如雪道:“凶犯另有其人?”

仇子晋笑而不语,负手而行,踏出客厅,往外衙行去,唐如雪紧随其后,也不急问。

二人行出衙门,往义庄行去,少倾便至,一干衙役留守此地,仇子晋迈步而入,往仵作身边行去。

仵作拱手施礼,道:“仇大人,尸体查验完毕。”

仇子晋道:“有何异常?”

仵作道:“回禀大人,女尸脖颈有明显掐痕,但有蹊跷。”

往前一引,带仇子晋往尸体旁,伸手一指,便是不说,仇子晋也能看清掐痕异常。

那掐痕竟有两层,轻些的,显然大一圈,重些的,便是女尸自己所为。

仵作再道:“像是掐死自己一般。大人再看,女尸口鼻内,有腐烂之物,此乃呕吐所致,再看瞳孔紧缩,应是中毒身亡。”

唐如雪惊道:“何种毒?”

仵作道:“尸体面带微笑,自掐咽喉,恐是致幻之毒。如今初春时节,墨山上便有此类毒蘑菇。”

唐如雪上前,观那尸体双目,并无非漆黑之色,心中怅然若失,又问:“先生可闻尸上异香?”

仵作道:“这也是蹊跷之处。女尸已有身死已有两日之久,尸体仍有异香。还有诡异之处,便是其胸前这块囊肿。异香由此而散,其内含剧毒,破裂时,能致死。”

唐如雪,仇子晋二人回眸相视,皆知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