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说仙源
在那葛老三身后的,自是冷面判官仇子晋。
葛老三大惊,回身才见仇子晋已带人合围而上,任他有千般本领,也难以逃脱。
仇子晋捉了葛老三,这才寻人来问:“方才那小船归来否?”
手下人答道:“那船熄了灯,仍未靠岸。”
仇子晋大惊道:“派人去寻,看江上有没。”
手下领命而去,仇子晋望那茫茫江水,归隐夜幕,良久不言。
且说齐长风与小道士如何。
二人正在船中相谈。
小道士问道:“如今我信你了。”
齐长风叹道:“可怜那些无辜孩儿,枉送了性命。”
小道士道:“将这心沉入江中吧,也算有了归宿。”
齐长风一抖包裹,三颗心脏沉入店江之中,江边夜风吟唱,如怨妇哀婉恸哭。
小道士道:“方才我以为你会出手杀他,却不料你这般镇定。”
齐长风道:“那人不过是个小喽啰,若是出手杀他,便放走了大蛇。放他归去,他自会回禀,届时仇子晋便能一网打尽。”
小道士道:“以前只道你是莽夫,却不料也有心细时。”
齐长风笑道:“既然你这般说,那我且问你,我为何仍不靠岸?”
小道士回望渐远的码头,不知所以。
齐长风道:“我与那仇子晋虽相识不过两日,但以他那刚正性子,等我靠岸,定要拿我入衙。若是通情达理之辈,还知戴罪立功,功过相抵,而仇子晋却是功便是功,自要领赏,过便是过,自要领罚。”
小道士恍然:“如今我们要乘船而逃。”
齐长风道:“正是!客栈中他说出此计时,你可知我为何要提起你?”
小道士道:“那些恶人可能识得我,带我在身边更加可信。”
齐长风道:“这是其一,其二我当时便已计划逃离,懂否?”
小道士哑然道:“那时你慷慨激昂,我道你定要亲眼见那些恶人被除。未曾想竟是假象。”
齐长风道:“若是一般县令审时,我定会留在城中,但那仇子晋,刚正不阿,铁面无私,年纪虽小,却能严遵法度,那些人交予他,我自心安。”
小道士道:“那我二人往何处去?”
齐长风道:“沿江南下,下个码头换一艘大船!”
二人顺江漂流而下,暂且不提。
却说那仇子晋,虽命手下去寻,但江边夜色浓稠,不见其踪,一直寻到日头起时,那无规道人和小道士早已顺江南下,手下再不好追,只得回港。
仇子晋带队回衙,葛老三却已被押进牢中,黑水帮群龙无首,自起争端,捕快前往镇压,将那核心成员一网打尽。
连续数月的孩童失踪案与玄墨观灭门案同时告破,仇子晋心中快意,休息一日,第二日升堂审那葛老三。
近月来,武安港民众,心牵孩童案,前两日又发生玄墨观灭门惨案,闹得人心惶惶,不似往日那般轻松惬意。
如今听闻小县令连破两件大案,今日便要问审凶犯,一时间衙门前人潮涌动,摩肩接踵,若非是那捕快衙役拦着,后来人便要往墙上挤。
仇子晋一袭官衣,头戴乌纱,仪表堂堂,不苟言笑,行将踏来,便有千山威严。
衙役往里行来,躬身施礼道:“大人,武安港恐有一般人等,来次观您审案。可要驱赶。”
仇子晋一摆手,道:“不用!”
负手而起,绕出官阁,直往衙门口行来。
民众敬他,连让出道来。
仇子晋负手而行,一出县衙,万民涌动如潮,一分为二,为仇子晋让出道来,直行而过。
回望一眼衙门口,穿堂而过,便见那高悬牌匾,上书“明镜高悬”,风屛上,画一幅山水朝阳图。
仇子晋只道:“法,非这一阁之地,法,该是天地之间!”
挥袖直往远处行去,衙役随后,其后便是万民。
一路行至武安港戏台之处。
黄土踏成的广场,足容万人,戏台宽阔,近处便是一处庙宇,乃是武安港祭祀庙会之用。
聪慧之人,早早往台前去了,占了位子,笨些的,却随人潮流动,不知所措。
仇子晋左手负背,右手撩衣,踏上戏台。
却无人敢开口玩笑一句:“是否要唱戏?”
身后衙役端凳抬桌,仇子晋坐在桌前,桌上一张惊堂木,横陈“执”“法”“严”“明”四个签筒,师爷侧坐坐于台边,铺纸提笔,静待县令开口。
台下衙役齐绕半圈,在台前腾出空地,衙役背对民众,手持杀威棒,斜杵于地,神情严肃。
民众一个个静若寒蝉,前排蹲地,后排踮脚,往里瞅。
仇子晋抬手,重拍惊堂玄木,戏台本有扩音之效,此时众人只闻耳边惊雷炸响,余音嗡嗡。
仇子晋喝道:“今日,在此审案,喧哗闹事者,杖三十!若群起而呼,武安港赋税上调三成,连收三月!”
数万民众凝成的人潮,却无一人喧哗,场面机静。
仇子晋再拍惊堂木,道:“升堂!”
“威——武——”
衙役持杖杵地,齐声长呼。
仇子晋道:“带凶犯!”
数道身影随声而入,葛老三身着白衣,跪于场中,其后书一“囚”字。
仇子晋道:“堂下何人?”
葛老三道:“回大人,草民葛老三。”
仇子晋问道:“何许人也?”
葛老三道:“草民武安港人氏。”
仇子晋道:“所犯何事?”
葛老三叩首道:“拉帮结派,欺压良善,大人,草民认罪认罚。”
仇子晋怒道:“大胆!公堂之上,满口胡言!掌嘴三十!”
葛老三叫道:“大人冤枉!便是打我,我也无实可招,莫非大人要草民虚言相欺吗?”
说时,声泪巨下,满腔冤屈,听者动容。
仇子晋道:“本官自有定夺,不用你招,也可定你的罪!打!”
衙役上前捡起竹签,握于手中,一人扶住葛老三的头,另一人执签而扇,毫不留手,打完三十,葛老三口鼻满是鲜血,观者心惊。
仇子晋道:“去年十一月,李家夫妇报官,其子失踪;腊月间,又有二人报官,两个幼童失踪;今年正月间,此事再发,二月又现,再加本月。共计六名幼童丢失,皆是你所为。”
葛老三跪地叩首:“大人冤枉啊!”
仇子晋一拍惊堂木,喝道:“冤枉?那些被剜去心肝的孩童,又往何处喊冤?”
仇子晋再道:“前几日,有人来报,在山中发现了孩童尸体。本官携仵作前去,孩童已被剜去心肝,伤口平滑精准,未伤心肝半分,剜心之人,定是善用刀者。听传言,葛老三身边有一善刀之人,名为孙庞。来人!带孙庞!”
捕快闻声而入,拖一人入内。
那人身着囚服,头发散乱,裤腿沾满鲜血,无法站立,只能由捕快拖行。
仇子晋问:“孙庞!本官问你,孩童可是你所杀?”
孙庞趴地叩首道:“大人!是葛老三以家人相逼,草民无奈,才动手的手。”
葛老三双目怒睁,双手一摊,向孙庞脖子掐去。
衙役上前,执棍一插,将葛老三擒住。
仇子晋道:“堂前行凶,胆大妄为,来人,上拶指!”
两旁衙役上前,制住葛老三,掏出刑具,往其手上一套,二人用力拉扯,葛老三惨嚎震天,满额虚汗。
仇子晋道:“人证在此,葛老三,还不认罪!”
葛老三哭嚎道:“大人,孙庞素来与草民不合,所言皆是污蔑!”
仇子晋喝道:“来人,呈物证!”
一名捕快踏步上台,手捧三本账本,放于桌上。
仇子晋再道:“带葛老三家中管事!带刘二之妻!”
捕快伸手一引,刘二之妻与管事一同入内,跪在台下,叩首齐道:“草民叩见大人。”
仇子晋问道:“葛老三,本官且问你,你识得刘二否?”
葛老三心中大惊,道:“回大人,不识。”
仇子晋问道:“此处三本账本,你道是哪三本?一本来自玄墨观,一本来自刘儿家中,还有一本来自你家管事手中。你便知其中关联了吧!刘氏,你先说。”
刘氏道:“回大人,民女家中清贫,外子无能,平日里只知胡混,但他对我颇为尊宠,家中一应钱财都得经由民女之手,往日为了生计,多记些柴米油盐开销。可是去年时分,外子夜里归家,带了一百两纹银,问时说有了大买卖,民女信以为真,便也做了记录,往后每月都有一百两账目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