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缘志异
这时一阵清风穿堂而过,带来满园清香。
梁复笑了笑,对张衡招招手,道:“你怎么也和家鹏似的,别紧张,过来坐。”
张衡先是拱手行礼,这才坐在一旁,恭敬道:“不知前辈找我做什么?”
“也没什么。”梁复又倒满一杯茶,递了过去,抬眼道:“就是刚刚听家鹏一个劲地说你好,现在一见,果然属实。”
张衡微笑道:“王兄谬赞了,晚辈可不能与他比的。”
“呵呵,呼吸深长,脚步轻盈,修为和功法,你总有一样是过于家鹏的,不必谦虚。”梁复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张衡,仍是面容和善地说道。
张衡像是挨了一闷棍一般,怔怔出神,却是想不通梁复究竟要再说出什么令他震惊的话来。
“喝茶吧,老夫岁数大了,好喝陈茶,不知道你习不习惯,快尝尝味道。”说着,梁复抬手敬道。
长辈敬茶,张衡怎能拒绝,当下便抿了一口。
茶水入口涩,润喉之时又回了几分甘,倒是清新无比,他连声赞道:“前辈,这可真是好茶。”
“呵呵,好茶要看对的人,看来老夫活了大半辈子倒是得了个忘年交。”梁复朗声笑了一会儿,神情一窒,道:“张衡,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你么?”
张衡不敢多说,呐呐道:“为了家鹏私自离庄的事吧。”
“他和柯儿平日里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我怎会不知,只要不过火,权当睁只眼闭只眼了。”梁复说着端起茶杯深吸一口茶香,道:“你心事太多了,想的多了,自然会影响说的和做的,就像这几片茶叶。”
只见梁复伸指在茶杯上方一挑,几瓣茶叶便顺着腾腾热气腾空而起,又落在身后盆栽的土壤里。
又听梁复缓缓说道:“茶叶多了,气味就重,这茶水的味道自然也欠佳了。”
张衡年仅十五,饶是他再怎么聪明,也想不透梁复说的这番话,只道是梁复慧眼如炬,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梁复呵呵笑道:“岁数大了,就喜欢胡说,你别往心里去。”
张衡静静地看着梁复,等他说出最后的那句话来。
终于,梁复又道:“你可愿意拜入我柯亭庄?”
梁复说出这话,语气笃定,毕竟柯亭庄声名远扬,他又贵为掌门,理应自信,想来这世上也不会有人拒绝这一根橄榄枝,却不曾料到张衡便是那第一人。
张衡心中思忖一会儿,终于直言道:“多谢前辈抬爱,说实话,我已磕头拜师,这辈子不可能再寻门户的。”
梁复眉头一紧,似乎是不敢相信,沉声道:“你说什么?”
张衡忙起身拱手道:“十分失礼,前辈,晚辈已有师尊。”
“我倒也猜到了,你这一身修为怎可能无师自通,看来你还瞒着家鹏不少的事情。”梁复喝下一口茶,指引道:“坐下吧,我又不是贼匪,不会逼迫你什么的,倒是你能告诉老夫,师出何门么?”
张衡坐了下来,沉吟一会儿,却是欲言又止,梁复自然也看的明白,抬手道:“罢了,客套的话就不必再说了。”
张衡恭敬道:“多些前辈。”
梁复又给杯中倒满了茶水,道:“呵呵,老夫这关好过,你日后行走江湖,切记不要出头,尤其是那些老骨头面前。”
张衡口中“嗯”了一声,梁复又继续说道:“那些老家伙,可比我难缠多了,你这身功夫也瞒不住他们,到那时不问出点名堂来,怕也不会放过你。”
说罢,梁复眉头一挑,意味深长地看着张衡。
张衡听他说出这番话,心中自然也想过一些,饶是他平日里装傻充愣,却也想不到呼吸、行走这种小动作也能看出名堂来,忙感激道:“多谢前辈提醒。”
“说不上什么提醒,老夫只是惜才罢了。”梁复叹了一口气,道:“柯儿但凡有那点心,老夫也可以放心把位子交给他了。”
张衡正色道:“我方才在外头见过令郎,为人是极好的。”
梁复苦笑一声,道:“整日和那些师兄弟混一起有什么用处,柯儿年纪应该和你相仿吧,他这十年间能有所精进我也满意了。”
张衡听梁复说出这句话,心道父辈望子成龙心切,对旁人而言是件烦心事,对自己却是一件极其奢侈的事情,不禁感伤起来。
这时,长廊上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声势沉稳,待走近之后,那人又说话了:“掌门师兄,来了哪位客人呐?一股茶香我老远就闻到了。”
说话间,来人在长廊尽头现出身形,只见他身材肥硕,一见硕大的道袍被他撑得鼓鼓囊囊,笑意盈盈地走了过来。
张衡忙起身作揖,躬身让座。
不等掌门说话,来人大笑一番,对张衡道:“真懂礼数的小家伙,不必拘谨。”
转眼他又对掌门梁复说道:“掌门师兄,这是哪位英雄少年呐,我可等你介绍呢。”
梁复一直笑意盈盈地看着这边,这才说道:“这是你宝贝徒弟家鹏带来的人,师弟还要等我介绍呀?”
说着又向张衡道:“张衡,这位是王家鹏的师父,也是我柯亭庄的长老,江远志。”
张衡方才一直躬身不语,这才抬头敬道:“江前辈好。”
“嗯,坐吧,孩子。”江远志点了点头,也坐了下来,道:“掌门师兄可是要收他入门?这么多年来,年轻一辈入得内院的可没几人。”
“呵呵呵,我有意,可惜缘分不到啊。”梁复苦笑道。
江远志一惊,道:“怎么,难道是这孩子瞧不上?”
张衡这会儿听他二人一问一答,顿时羞愧得很,正要辩驳,却是梁复又说道:“孩子已有师门,这档子事儿你我还见得少么?”
江远志倒上一杯茶水,喃喃道:“这倒是。”
这会儿,他二人东扯西拉谈笑风生,张衡却是如坐针毡,又不便插嘴打断。
只是这副模样梁复看在眼里,只听他温声道:“张衡,你先出去吧。”
说罢,江远志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张衡甚是紧张不敢抬头,应道:“是。”
待他欠身之后,方才告辞出了内院,顿时心胸舒畅不少,空气也变得清新了许多,便是走在回廊之上,脚步也轻盈了许多。
待张衡走后不久,院中静坐二人相视一阵,却是无话,最后又轻声笑了笑,喝干杯中茶水,各自往屋中去了。
正厅外,围了不少弟子,站在众人之前的是王家鹏和梁柯。
他二人见掌门召见了张衡久久不出,好奇万分,便在门外等候,其余弟子一来二去的爱凑热闹也就越聚越多了。
只见王家鹏贴在梁柯鬓边,窃声道:“掌门和师父不会处置他吧?”
梁柯往门缝里凑近了些,漫不经心道:“爹是讲理之人,应该是不会的。”
这时,门内廊上隐隐有脚步声传出,梁柯忙往后连退数步,这一惊也散去了不少旁听弟子。
众人只见门扉缓缓推开,里面却是单单走出一人,正是张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