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缘志异
此时天边墨色淡去不少,仍有些昏暗,微风吹过,树叶起起伏伏,如浪涛一般,树影之间充满生机,鸟鸣啾啾此起彼伏。
相比山中美景,独龙寨里却是人声鼎沸。
过了一会儿,足足有十余人挤进一间上锁的屋子,纷纷扰扰之中,听得领头一人喝道:“快追!”
“孙姑娘、孙姑娘,那帮人要追出来啦。”张衡坐在一片废墟上,匆忙道。
二人身周都是冰冷的兵器和石块。
孙婉盈听到这声熟悉的嗓音,恍如大梦初醒,但仍是昏昏沉沉的,张衡又唤了一声,她这才清醒过来,呐呐道:“什、什么?”
这时,二人身后的剑冢内嘈杂的脚步声、吆喝声接踵而至,熊熊火光照亮了这一方漆黑之所。
“呀!”孙婉盈口中惊呼,但见张衡一手将她扶到背上,身上细小的石灰应声落下,如此奔下山头去了。
淡淡的月光洒在山下,阵阵山风扑面而来,空气之中混着草木清新的气味。
孙婉盈看清了张衡肩上沾上的一层灰,便悄悄地掸落下来,随着清风一同飘散在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已经听不见后头来路的追赶声,却是到了一处桃花林外,满目缤纷,香气扑鼻。
二人见此美景不禁感叹自然的美妙,在此驻留片刻后,孙婉盈回过神来便觉不妥,轻声道:“张衡,放我下来吧。”
张衡耳鼓痒痒的,脑海之中“嗡”的一声,忙蹲下身子,连连道:“对、对不住,我忘了。”
张衡说着转过身去,桃花缤纷,映人脸庞。
只见孙婉盈灰头土脸的,鹅黄色的衣裳也被染成灰黄色了,却仍是映得红光满面。
她一脸笑意盈盈,怔怔地看了过来,如一朵盛开的莲花一般清丽非凡。
张衡痴痴地道:“你……”
孙婉盈脸上一红,却是不再看他,低下头去。
不料张衡连声大笑一番,又道:“你、你身上都是灰。”
说罢,孙婉盈脸上先是一愣,随后又摸了摸脸颊,瞧了瞧衣裳,厉声道:“你、你……”
却是说不下去了,忙转过头去,嗔道:“你转过去!”
这时,一束温暖的阳光刺破云霄,照亮了一方天地。
清风轻轻地掠过桃林,带下几瓣娇艳的桃花,拂过这个少女的发端,又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便在桃花远去的方向,悠悠传来连连的吆喝声。
“小哥,一路下来累了吧,吃点儿桃花糕吧,小店独门手艺哩。”
张衡正巧腹中饥饿,又听了一声,果然是从桃林那端传来的,喜道:“孙姑娘,走吧,前头有店家,你也好休息一会儿。”
孙婉盈连连摇头,像孩童玩的拨浪鼓一般,仍背过身子,道:“你先走,不要看我。”
张衡点了点头,只道:“好。”
花香阵阵令人神往,仿佛在牵引着张衡进入仙境一般。
眼前屋舍三三两两,鳞次栉比,屋前是一片湖泊,桃花林就围绕在湖泊外,鲜艳欲滴。
坐落在最外侧的屋舍前支了一个摊子,适才听到的吆喝声就是从这传来的。
店家远远地看见张衡及他身后灰头土脸的孙婉盈,客气地迎了上去,道:“小哥,你二位……要住宿么?”
说着眉头一挑,偷偷地望了一眼一丈外的孙婉盈。
张衡微微一笑,道:“给这位姑娘准备一间干净的房间就好。”
“得嘞。”店家来去匆匆,转眼间又小跑进了屋,高声道:“一间上房,马上烧水。”
孙婉盈走到张衡身旁,见一路上旁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无不暗暗窃笑,她心中恼怒,喝道:“看什么看!”
张衡忙压低声音,道:“人家也没恶意的,我们先去客房看看。”
不料孙婉盈听罢眼神一狠,直勾勾地瞪了过来,张衡心中一怯,呐呐道:“不、不对,我说错了,你去看看。”
孙婉盈口中冷哼一声,道:“银子我会还你的。”
这话说完,还不等张衡婉拒,却是只留下一个冷默的背影,遁入屋中。
片刻之后,一名伙计又跑了出来,道:“客官,要吃点什么?”
张衡心想姑娘家沐浴定要许久,倒不如自己先填饱肚子,便道:“有什么特色的菜么?”
伙计喜笑颜开,道:“我们这儿特有的桃花糕您可以尝尝,还有牛肉面,卤汁的味道也是一绝的。”
张衡点了点头,道:“那就先上这两样菜吧,哦,对了,卤味咸一些。”
“好嘞,客官您稍等。”年轻的伙计说罢一溜烟儿似的地没了人影。
这时,阳光逐渐温暖起来,张衡坐在一方离湖近一些的位子上。
但见艳丽花容映在湖面上,泛起圈圈涟漪,他注视久了竟突然来了睡意,仿佛轻如桃花一般,也睡在这平静湖面上。
“小哥、小哥,诶,小哥……”
“呃……什么?”张衡揉了揉睡眼,道。
“你的面快凉了,再不吃可就变味了。”
“呃,哦,我怎么睡着了。”张衡自言自语着提起筷子,尝了一块桃花糕,入口绵软香甜,糯而不腻,确实美味。
“定是这儿的景色好,每位客人可都是这么说的,唉哟……我可不能和您说了,可要忙活了……”
说话间,伙计又匆匆跑远了。
这一方小小的村庄,倒是在自己的天地里活出了不同的风采。
身旁人来人往,张衡专心于美食,却是没有留意到此时坐下一位女子。
他喝下一口卤汤后这才发现,一旁坐着的少女却是换好干净衣物的孙婉盈,正一脸冷漠地看着自己。
“你、你好啦。”张衡见她一身农家女孩打扮,却也是清丽无比,心中一惊,又道:“这个桃花糕的味道极好,你也尝尝。”
说着递去一盘糕点。
不料孙婉盈先是没有动静,又忽然问道:“你修为非比寻常,为什么一直瞒着?”
张衡本以为孙婉盈无心留意,不再提及就好,却不想她沐浴之后,竟想起了这桩事。
这一问却是噎住了张衡,只听他咳了几声,道:“我答应过师父。”
孙婉盈又继续追问,道:“那你为何又在我面前……”
孙婉盈气势逼人说了半句,反倒觉得自己极其失礼,又转口低声道:“对、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暂不说孙婉盈,她是女子,较男子本就更为心细,便是张衡也感觉到他二人之间不知何时竟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张衡自是不解为何与她解释这些,如今又听她道歉,忙道:“没、没什么的。”
说罢气氛冷淡非常,张衡忽然想起什么,惊声道:“啊,对了,我俩逃出来了,那些人怎么办?”
孙婉盈一脸诧异,道:“他们那样对你,你还想救么?”
张衡粗略一想孙婉盈所言也有道理,但是细细想来却又于心不忍,一时陷入沉默。
只听孙婉盈淡然道:“你别担心了,独龙寨闹出那么大的响动,官府自会处理的,再说了,我知道你心善,难道你还要再折回去么?”
这时,张衡心中思绪翻涌,却是无计可施,索性也不再想了,任凭微风习习,带走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