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陶汽水
白绛禹听的很认真,没有打断她,让她宣泄着自己这一年来的不满,可是他不懂,陶芷要的并不是宣泄,而是关心和在意。
他抽了一张纸巾递给陶芷,神色有些沉重。
陶芷不说话了,忍着不哭出来,可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她拼命地擦,却赶不上落下的速度。
“陶芷。”终于,这个风轻云淡的男人缓缓开口,他叹了口气。
“我也是第一次做人师父,可能很多时候没有体谅到你。你知道那天为什么我不让你出去吗?我希望你能够在系里抛头露面,希望让大家知道有你这么一号人物,知道你是我的助理;那场活动你虽然迟到了,我在很多人面前批评你,那是因为你是我的助理,我要他们知道即便是我的助理也一样,一视同仁;你阑尾炎手术那件事是我抱歉,我不知道你的情况,我以为你是在……”
白绛禹抿了下唇,陶芷却开口替他补充道:“无病呻吟?”
陶芷冷笑了声。
“你应该给我打电话的,你也说了,文字是冰冷的。”白绛禹移开目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陶芷。
陶芷伸手擦了下眼泪,深吸了一口气,红着眼睛,声音有些微哑:“我为了你在学校在系里受了多少委屈和白眼?可是我都不在乎。每个人做一些事无非就是那么些原因,想要得到些什么,亦或是某个人值得,我在校那边是这样回来亦是如此。”
“我知道,我知道这段时间委屈你了。”白绛禹看向她。
若是此刻陶芷看他,就能够看到他眼里的心疼和不忍,可是陶芷终究没有看到。
“我做这么多,从没想过图一些什么,只是觉得您值得而已。我尊重您,发自内心的尊重。”陶芷深吸了一口气,嗓音有些颤抖,“不然,您将我的机会剥夺了吧,让给别人,我不想要,我不想要这些东西。”
白绛禹皱着眉,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是因为,你对我开始失望了吗?”
陶芷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双手紧紧攥在一起,下定决心地点点头:“对,我对您感到失望了。”
“……”白绛禹沉默。眸光闪烁。
白绛禹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向后靠了些,叹道:“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这段时间也累了。”
“您,答应了吗?”陶芷想要一个答案,一个她能够下定决心跟他划清界限的答案,一个能够让她死心的答案。
白绛禹闭上眼睛,几秒后又睁开:“等寒假结束了,再来找我谈。”
他知道陶芷很痛苦,也知道这一年来陶芷承受了委屈,但是他抱有私心不想放陶芷走。明知道放手对她来说会快乐,他也不愿意做,这是他这二十五年来唯一一次想要勉强。
陶芷自嘲地笑了笑,“我明白了老师。”
自那次之后,白绛禹确实如他当初所说的,减少了工作,也减少了放在她身上的心思。他尽可能的让她感觉自由和快乐,不去勉强她,只是他还是不能够做到。
原以为经过那么一次谈判,白绛禹不愿意放她走便会将心思多放一些在她身上,却是枉然。
他可以花时间跟别的学生谈笑风生,也可以对她的任何消息已读不回。
陶芷不明白,明明有那么多人在他身边了,真的就缺她一个吗?既然她跟他工作会闹的这么不愉快,他也曾说过她不是他带过最乖的学生,那为什么不让她走,给自己留个清净?
既然他不愿意放手,那就让她死磕好了。
她就像是一个想要博取关注的孩子。
她能够将事情做的很漂亮很完美,自然知道怎么样上交一份不及格的答卷。
只是即便是这样,她也耗不过白绛禹。她的责任心很强,不能够允许在自己手上的事情被自己耽误,所以她总会是最先妥协和让步的那一个。
在2019年3月28日那一天,陶芷确认自己喜欢白绛禹。
她回家躲了三天,那三天她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下定决心要坦白心意的那一天,白绛禹有事不在学校,拒绝了她。
这让她觉得是个不好的开始,她在车上痛苦,紧紧地抱着自己。
有人跟她说:你找他讲这些东西,只是为了想让他知道,想让自己过得轻松一点。
只是,真的是这样吗?她是想告诉他,同时也想他们的关系能够更进一步,希望他的注意力能够多放在她身上一点,想要他在意她。
她很贪婪。
她退缩又勇敢,勇敢又退缩。
只是这一切的迹象似乎都是在警告她,不要说,不会成功的。
她陷入无边无际的痛苦、徘徊与纠结。
浑浑噩噩过去了一段时间,眼瞧着实习的时间越来越近,她又欢喜又不舍。欢喜,是因为可以离开这个困住她给予她痛苦的牢笼,不舍,是因为以后再也没有找白绛禹的借口了。
这是经她手做的最后一份材料,在这之前,她已经有一个月没跟白绛禹见过面了。即便有联系,也都是微信上聊工作,甚至是她单方面在说。
她站在门口敲了敲门,用自己最好的状态微笑着说:“白老师。”
推门进去,很安静,没有人,只见到白绛禹靠在自己的工位上休息,后颈上卡了个U型枕。
陶芷瞧见白绛禹的下眼皮有些青黛,估计这阵子又很忙吧,一进办公室都是烟味。
她叹了口气,将手里的东西压在他的键盘下面,瞧着桌面文件乱飞,她瞥了白绛禹一眼,犹豫了一下。
先前不知道多少次,白绛禹喊她帮忙整理桌面,她都没帮过忙。想来如今都快走了,就整理这一次吧,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
“每次桌面都是乱糟糟的。”陶芷无奈地吐槽道,她就没看见过他的桌面是整齐的。
“因为你从不肯答应帮我整理。”
慢悠悠的,白绛禹的声音传来,吓得陶芷抖了下手,文件从手里全部散落了下来。
她倒吸了口冷气回头去看他,吃惊地问:“您没睡啊?”
“你进来的时候醒的。”白绛禹的嗓音懒懒的。
陶芷呼了一口气,把文件重新按类别整理好,揶揄道:“那你怎么不说?反正我马上也就离开了,替您整理这一回,偷着乐吧。”
“你也可以不走。”白绛禹坐直了身子,很认真地说。
“……”陶芷一愣,回头看他,目光里带着迟疑和诧异。她摸不透白绛禹的话里什么意思。
感性的陶芷会认为,白绛禹是在挽留她,他也舍不得她。可是陶芷是理智的,她清醒地认识到白绛禹只是在跟她开玩笑,可不能当真。一旦当真了,会输的一败涂地。
思及此,陶芷笑了一下,故作轻松地打趣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多舍不得我呢,我这要留下来了,不得跟您一个阶级,那您可管不了我了。”
白绛禹凝视着她,有些错愕,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陶芷边收拾边说:“我想您这留底的东西应该不齐全吧?我已经把该留底的材料全部都打包好了,回头就发给您。这我也马上就要走了,以后做事情您自己上点心,做仔细点,那些个小孩业务还不太熟练,您多担待。”
白绛禹伸手抓了抓头发,心底总有种落寞的感觉,但是他有些摸不清是什么,便从心底滋生出烦躁。
“其实你可以不走,继续留下来帮我,就不用这么不放心了。”白绛禹盯着她看,缓缓说道。
闻言,陶芷转头看他,对上他认真的视线,陶芷有些被吸引了进去。
深邃的眼眸里面,映着她的缩影,这一刻他的眼里只有她,是她所贪恋的。
陶芷几乎是不受控制,将手里的文件放下,唇瓣轻轻蠕动了两下:“白老师……”
下一瞬,白绛禹瞪大了眼睛,一时忘了动作,震惊地看着陶芷。
“陶…芷……”白绛禹怔怔地喊了一句。
陶芷这才反应过来她在做什么,赶紧直起身,手背捂着自己的嘴,眼底慌乱的不行,心脏也跳的很快很快。
白绛禹凝着她,抿了下嘴,犹豫了半晌才组织好语言,“陶芷,如果我做出什么事情让你误会的话,我在这跟你道歉。我拿你当学生当徒弟,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也不该有别的。
陶芷听了,眼眶发红。
当学生。
当徒弟。
是啊,本来就是这样,从来就只是她一厢情愿。她就不该将感情寄托在一支卦上,说什么对方也有点喜欢自己,只是可能还没有意识到,爱情要靠自己争取。
放屁!
有的只是一厢情愿。
陶芷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些:“对不起,冒犯到您了。请您忘了吧。”
没有等白绛禹回话,陶芷转身就快步走出去了。
白绛禹盯着她的背影,皱了眉。
她好像,又哭了。
白绛禹低下头,手掌捂上自己的左胸,对于这种异样的感觉有些无措。
为什么会感觉这么难受?
还有上一次看到陶芷哭也是,为什么我会感到心疼?
陶芷走了,我却想挽留。
明明,明明只是拿她当学生而已。
白绛禹有一种感觉,这次的陶芷,是真的走了。
若是说以前他为什么能够那么肆无忌惮,是因为他吃准了陶芷是个嘴硬心软的人,所以在她一次次受了委屈之后,他只要哄两句陶芷便会回来。但是这一次……
他真的把陶芷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