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擒龙

凝神打坐间,不知过了多久,良艮听见有人自远处过来,脚步快捷急促,只有一人。

眼睛睁开,随即合上,良艮也懒得理会奔跑那人是谁。

又过不片刻,一名十三四岁少年面红耳赤,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双手扶着膝盖,弯腰停在良艮面前。少年看见良艮,瞧了他一眼,还是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抚拍胸口,好一会儿才喘匀了气。

良艮始终闭着眼睛养神,也不搭理那少年。少年又缓了片刻,不断转身往后张望,似是在看追兵是否将临。此处连山路也没有,甚是偏僻,远处才能看到几处岔路,少年心想那几个追自己的大人怕是走岔了,心中稍安,便大大咧咧在良艮身边坐了下来。

过了些时候,良艮起身,心想此间既然有人,附近必有村寨市镇,那天黑前或许能找到住宿之所,就不用露宿野外了。他正准备开口问少年何处有人家,少年却先问道:“嘿,你好,你有带水吗?渴死我了。”

“没带水壶,你去找张大片的叶子过来。”良艮打量了少年一眼,那小子相貌虽算不得英俊,五官却也不坏,尤其一双眼睛很是明亮有神。又手长脚长,筋骨结实,若是去练武的话,算是块上等“材料”。

“这儿有山泉么?我怎么没瞧见?”少年很觉疑惑,却也不知为何,还是听话起身,去找树叶去了。

很快,少年就捏着两片大叶子回来,良艮也不认得是何种草木之叶,似乎是滴水莲。

良艮从少年手里拿过一片阔叶,轻轻折成碗形,捧着道:“小心接着,这里有水。”

“嗯?有水?”少年哪里敢信,树叶里会凭空生出水来。他小心翼翼从良艮手里接过叶碗,还没探头去看,就觉叶碗略沉略晃荡,里面竟是真的有水。

少年看着叶碗里乘着的水,那水清亮透明,看着干净极了。可他面上神情古怪,看了水好一会儿,却不去喝,问道:“这里面的真是水,不会是那啥吧?”

良艮笑了笑,道:“自然是水,不然还会是什么?你有见我脱裤子么?”

“那倒没有,就是这也太……古怪了。”少年皱着眉头,酝酿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努嘴伸进叶碗,喝了起来。

似乎是发现了碗里确实是水而不是niao,少年呼啦啦一口气将碗里的水喝了干净,然后心满意足的仰着脖子抹了抹嘴,这才惊叹一番后,连声道谢。

良艮摆摆手笑道:“小事而已,何必客气。对啦,小兄弟可知这附近哪里有客栈?”

“客栈么?这儿是肯定没有,要去再来镇才行。再来镇很远呢,离这里怕是有二三十,三四十里地呢。”少年是附近山村农户子弟,似乎也不知市镇距此究竟多远。

良艮点点头,道:“二三十里地也不远……”略一顿,又道:“那附近可有农户人家?”

少年道:“自然是有的,我们村子就在附近,到这里就半个时辰路程。你是要借宿吧,我喝了你的水,本应该带你去我家住一晚,不过刚好有几个混蛋在追我,我要等到天黑才能回家,咱再等会儿如何?”

良艮笑道:“无妨,你带我去你们村里,追你的人就算遇到了,也不会拿咱怎么样。”

少年心道:“追我的人都是附近的一些混混凶汉,他们人多,难道会怕了你吗?你也没有比别人多只手多只脚,就算脚趾多个一两根,但那也没什么用。”但转念又想:“这人看着倒不似一般人,哪里不一般,也说不上来。他能凭空变出水来,那必定是有些本事的,说不定他还真的不怕那群家伙呢。”

想到这里,少年开口道:“大……大兄弟,你是打哪儿来,要往哪儿去呀?”他不知该如何称呼良艮,又想起刚才对方称自己“小兄弟”,那自己管他叫“大兄弟”,总不会错。

“从西边来,往北边去。”良艮闭着眼睛,缓缓调理内息。

“哦。”少年挠挠头,又问:“那你叫什么呀?”

“我叫良艮。”良艮还是闭着眼睛。

随即,良艮也问道:“还不知小兄弟的尊姓大名呢。”

少年愣了一下,但很快明白“问自己尊姓大名就是问自己姓名的意思”,于是答道:“我尊姓大名是墨观,墨水的墨,洞若观火的观。”

良艮笑道:“这名字倒不错,姓的也好。”

“呵呵,是吗。”墨观粗通文墨,也说不出自己这名字好在何处,至于姓,那也非自己能挑剔选择的。

“墨闻无观,观观自在。”良艮站起身来,笑道:“确实不错,为你取这名字的那位,倒也是有些学问的。”

墨观也站起来,叹了口气,道:“是啊,我名字是外祖父取的,他老人家从前是我们这一块有名的先生呢。唉,可惜他前些年就不在了。”他伸了个懒腰,又道:“走吧,带你去我们村。不过咱说好喽,要是遇到有人揍我,你可得帮我。”

“呵呵,那是自然,你我已是兄弟相称,我岂会袖手旁观你被人欺负?”

“哈哈哈,这话说的倒也是……”

良艮跟着墨观,在山林里行了约摸小半个时辰,过了几道路口,进到一处山洼。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站在山洼入口,但见不远处山洼里漏出几处火光,那便是墨观所住的村子。

此处为江安山脉南麓下的一处山洼,隶属枫州武安县境内。此一片山丘皆无名,前面那村落名烂石垸,共三十余户。烂石垸附近倒有几座大村寨,最近的市镇却在离此地二十多里的山外。

墨观带良艮回到家中,他父亲已经吃过晚饭进山了,母亲还在灶间洗碗。山民节省,平日极少点灯,因此墨观家除了厨房有点火光,其余屋里还是黑漆漆一片。

山民大多会耕种山地,农闲之时也常进山打猎,希冀捕些猎物,以贴家用。今日这个时节,地里庄稼已下种,却远未到收获之时,因此不少山民晚上会进山打猎,希冀能获些野物,好能变卖点盐布钱。墨观的父亲今晚正是与乡伴们一道进山打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