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曲未终
两日后,辰时。
外门弟子聚集在山前广阔的场地里。最上方有个台子,站了几个穿着蓝色长袍的人。
下方场地里,密密麻麻的男童女童在执事弟子的指挥下,站得整整齐齐。辰时钟响,余音未绝。
“所有外门弟子!席地而坐!”台子中间的老者声音洪亮,清晰的传至下方最后排。一阵衣物悉索之声,所有人盘膝坐下。看着台上的老人。
“伍院,乃是我昌平国之柱石!国境内外,很多顶尖人物都出于我伍院!今日,你们成我外门弟子,将来,你们会因今天而自豪!”台上老人有些发白的胡须,随着下颌地开合轻轻晃动,赫然就是卢枫见过一面的谢长老。
“外门弟子学艺两至三年,艺业精进者可考内门,艺业荒芜者三年逐出伍院。”
“外门所学五科:身、体、识、字、文!这是你们五科的教习!”谢长老看向台上其余五人。有耄耋老人、花甲老太、明艳少女、中年汉子和一个看上去有些古板的老学究。五人皆微微点了点头,以作示意。
“身,即强身,锻炼力量,速度,反应,效率!”
“体,即健体,锻炼耐力,气息,韧性,意志!”
“识,即广识,认知世上百姓百业、百地百态、千兽百草、百江千山!”
“字,即知文,认知纸上启蒙字经、书文典藏、国法民律、世之华章!”
“文,即解意,阐述原因、分析道理。力量何以见长?气息何以绵长?百草何以药用?经文何以教化?知其然,进而知其所以然也!”
……
“约束外门弟子言行规定十条:一、不得损害伍院名声!二不得……”
……
“言止于此,不再赘述。两年以后,老夫在内门等着你们中的佼佼者!”
蓝衣教习们随着谢长老一同离去。几名执事人员发给所有弟子一枚白色的胸章,圆圆的樱桃大小,上刻一个银色“伍”字。并知会所有人:前往膳堂吃午饭;饭后回宿舍休憩;未时开始授课——在沙土校场学习“身”科第一课;女弟子也要扎发髻,长发不适合学习“身”、“体”二科!
膳堂之中众人边进餐边低声窃语,门规里只说膳堂不得喧哗,没说不准交头接耳呀,少年们总是能找到可趁之机。
“那个大年纪的老太太,定然是教广识的,一看走路都晃晃悠悠,不一定去过多少山川,见过多少奇物异种”厉帆很肯定的自己边说边点头应和自己。
“漂亮……的大姐姐……估计教健体的,肯定是耐力……特别好,跑出来的苗……条身段。”陈阿宁从猜想说到了肯定。
“应该是的,我也这么认为。”卢枫接道:“强身的教习应该是中年人,就是不知道剩下的二老谁教知文,谁教解意了。”
厉帆一边点着头,一边要接话。眼光瞥见不远处的那桌少年,赵彦君手往膳堂后方一指,正向着他抬下颌。另外二人咧嘴笑着,郑武只是看了他一眼,四人放下碗筷往外走去。其中一人还冲陈阿宁眨了眨眼,捏着自己的腮帮子吐舌头,感情是嘲笑他舌头不利索。
厉帆黑着脸皱着眉头,又吃了一口,把碗筷一放,起身就要跟出去。陈阿宁一见他动了,也起身往外走,嘴里还在咀嚼着最后塞进去的食物。走了两步,回头看了卢枫一眼,欲言又止,复又转身紧追两步。
卢枫小小的人儿,叹了口长长的气,自从双亲去世,自己也没什么亲人,这两个少年就是现在对他最好的人了。他站起身来,步子不大,却飞快得走出膳堂,奔后方林里去了。林子里的少年已经分作两边对峙着了。
膳堂里有消息灵通的,正绘声绘色地说着:“清河郡两帮人要打起来了,就在后边,赵彦君亲口告诉我的,要让郑武郑大哥教训教训厉帆。就是那个赶车的厉三鞭子的儿子。”
周围“嗡”的一声就炸锅了,八九岁的孩子少有不喜欢看热闹——尤其是“比武”的。立刻就有几个清河郡的,熟识他们的男孩往外走去,还吃什么饭呀。
第一个跑出膳堂的,不是那几个清河郡的,而是一个小丫头,不,是两个小丫头。“星舒,快点!虽然很讨厌那个郑武,可听说他爹教过他打拳呢!”前边的小丫头两个羊角辫儿颤啊颤的,光滑圆润的小脸蛋白中透红,粉嘟嘟的,一双大眼睛忽闪着。
被她拉着跑的另一个名叫霍星舒,皱着眉头,漆黑的眸子嵌在秀气的面庞上,一个高辫子左右晃动,头发乌黑油亮,绿色的蝴蝶结,像黑色瀑布上飞舞着。“姜小桃,别去了吧。哎,你慢点跑!”姑娘家家的怎么还喜欢这种热闹,只不过同宿一间,又没得多熟,也不管我想不想去看。
她俩身后越多的人跟了出来,赵彦君一看他暗中告诉过的人都来了,而且还有好些不认识的同门,越发兴奋!这么多人来看我扬威,让厉憨柱丢人丢到家,羞的退学回家最好!“厉帆,你不是力气大么?敢不敢和郑武比一比?比劲比武都行!我赌五两银子,郑大哥赢!”掏出一个银锭往上抛起复又接住,那个神情活脱脱像他那赌鬼叔叔。
这话一出,郑武身边的那二人也叫嚷着要赌厉帆输定了。看客中间几个清河郡的也掏银子、铜板扔在场中赵彦君的脚边,显是同样支持郑武赢。
“切,赵彦君你有本事自己比啊,仗势欺人还有脸叫,羞不羞!”银铃似的声音,清脆着弥漫开来。姜小桃边说边伸出手指头,刮着自己肉嘟嘟的小脸蛋,露出鄙夷的笑容,两个小虎牙都写满了嘲笑。
厉帆抬头看了眼,是姜小桃!她怎么也来了!这不比就丢人了,比的话很可能也输呀,怎么办!
身边陈阿宁掏来掏去,掏出一小块银子,约莫四五钱的样子,高举起来,嗓门气壮山河:“我……我赌……赌……厉帆赢!!”这可是他全部的钱了,当然得把气势吼出来。
人群中轰然大笑!不管看好谁赢的,都被陈阿宁的样子惹笑了,孩子们总是爱哭也爱笑的。
卢枫并没有笑,他在看郑武。看郑武的手,看他两脚站立的姿势,看他腰身和腿的比例,明白结局会怎么样。
卢枫不想厉帆输掉,上前一步,怯生生的说了句:“如果你们看好厉帆输就赌的话,我能不能也赌?我赌自己跟你们四个人打,我赢了你们给我四倍的钱!”说着,掏出自己的赌注,仅有的十个铜板依偎着躺在小小的手心里。
本来嘲笑陈阿宁的嘈乱声渐渐静了下来,周遭宁静的就像雨后的夜。
“你干什么!”厉帆不知道卢枫是不是脑袋有问题。虽然很感激宿舍的小兄弟,到底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但是这个支持方式……连他那被爹骂了好几年的榆木脑袋都做不出来。
人群中再次轰然大笑!居然还有人比陈阿宁的行为更……缺心眼?!
郑武一脸懵,还没想明白卢枫表述的是何意。赵彦君哭笑不得:“厉帆,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今天我才懂得这句话,难怪你们能分在一间房!”说着又摸出一个银锭,看向卢枫“别说欺负你,一赔二十!你和陈阿宁加一起算作五钱银子,我赔十两!”
卢枫一听,一赔二十,这可是十两银子:“此话可当得真?”
“千真万确,各位同门都可以作证,你想怎么比吧。银子我爹有的是,百八十两都奉陪!输了可以哭鼻子,不准告状,告状不是男子汉!”在少年们的心里,自己就是男子汉了,而成为男子汉是一切面子问题的首位!
如果是这样的话……卢枫歪歪头看向人群:“我叫卢枫,茂乡郡人。哪位同门可以借我五两银子?想赌他一百两的。”认真的眼神和严肃的表情仿佛告诉大家,我一定会赢的。既然要赌一次,不如赢个大的。
人群中没有再次哄然大笑,善良的孩子们甚至带着些惋惜与怜悯,看向这个年龄明显小一些的少年。
陈阿宁本就有点突出的眼睛快要瞪出去了,举在头顶的碎银都忘了放下来。厉帆仿佛也被陈阿宁的口吃传染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郑武这才反应过来卢枫要赌的是个什么局!一脸的恼怒与不屑,这……这明显是看不起人啊?这样的家伙还需要我动手?丢不丢人!“有人借给你?上赶着给我们送银子?”
郑武后退了三步:“他们三个足够,你能赢了他们,才值得我动手。他们仨,你挑个顺序吧”。
卢枫尚未开口,清脆的“银铃”又响了起来:“我借给你!”姜小桃摸遍了身边,糟糕,钱袋在宿舍!一顺手就把霍星舒的钱袋抓在手上,掏出银锭,扔向卢枫!
霍星舒眼睛都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