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等风雨来
黑暗幽深的密林中,秦延春靠在树下,躲开了四处搜查的官兵。
张三已去许久,差不多有半个时辰。
细数过往来时路,从最初接到青岩道长相邀,金陵城初尝无名天书的威力,再到太湖上的阴云磨难,而后是苏州城中各种光怪陆离的际遇。秦延春的头脑一阵发麻,心境开始多出了成熟。
“唉!”一声叹息,从瘫软的身体上传出。
就在这时,身体后方似有光亮闪动,秦延春一惊,回头望去,原来光亮是来自于远处。
双脚交互轻点,秦延春当即跃上树枝顶端,细细望去,竟是苏州城方向失了大火。
城南火气弥漫,黑烟散飞漫天,那个地方所在,正是苏州城的监牢与州衙!
秦延春两眼一眯,心中暗道:都说地鼠门之人擅长走于黑暗,性情睚眦必报。此时看来果不其然。
“喂!看什么呢?”
不知不觉的一句话语,把秦延春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另一棵树得树杈上,张三早已悠闲地躺了下来,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
秦延春心中一喜,惊叹道:“我还当你身陷苏州了,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不知张三从哪里捡来一个细松针,躺在树杈上抠起牙来,却没抠几下,松针就断了。
“呸!”张三坐起身来,悠闲地说道:“叫我张三死里逃生,他们还能拿得住我?做梦!”
说着说着,张三从怀中一摸,拽出了那本无名天书,一把将其扔给秦延春:“天书在这呢,那帮牢头怎么也不会想到,我把天书藏在了夜壶下边!”
秦延春一愣,看着手里的皮质古书,冷不丁地咽了口唾沫,因为心里有些没底,他拿起古书闻了闻。
还好,没什么奇怪的味道。
“哎呀,秦兄弟不必嫌弃。”张三没好气儿地笑了笑:“我根本不怎么用夜壶!”
这话说完,秦延春终于舒了口气,却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儿。
苏州城的火势蔓延着,隔着三五里地,也能闻见空气中的烟灰气味。
秦延春望着火光冲天的苏州城,心里不知想着什么,转头看向张三,且看他眯缝着眼,细小的眼皮里仍然积蓄着不甘心之意。
“这帮杀千刀的官兵,够他们喝一壶的了!”张三愤恨地拍打着树干。继续说道:“我查了,你口中所说的那个兄弟名叫周桐,河东人士,不知家中怎样,十日前随着商队来到苏州,被官府充作了替罪羊。”
听到这,秦延春叹了口气:“可惜了周桐兄弟,蛮憨厚的一个人……”
“是啊。”张三撇了撇嘴:“所以我抽时间打探了一下,杀他的是玉平军的汗血精骑!”
“什么?两个死囚,竟能引得汗血精骑出动?”秦延春的眼神充斥着不可思议,继续说道:“以你的腿脚,一个多时辰,就是为了探查这些?”
张三笑了笑:“可不只是这些。”
他坐起身来,指着苏州城,若有所思地说道:“一报还一报,这个仇,我张三可等不到明天。”
“什么?”秦延春坐起身来,惊讶道:难道……你去找汗血精骑报仇了?”
“哈哈,我张三虽是可以飞檐走壁,但却没那等本事。”张三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恨意:“我只是烧了苏州城的官府州衙,结果了今天正午的那个处刑官!顺便烧了汗血精骑的老巢,只可惜,韩德茂那个狗官不久前死了,真是便宜了他!”
冤有头债有主,如今苏州城闹得翻天覆地,事情也算是一了百了。秦延春叹了口气,脑袋里又开始生出迷惘与失落之感。
“喏!”张三挑了挑眉,从身后的黑暗中抓住一个东西,说道:“这点鸡毛蒜皮的事,还不足以拖住我张三整整一个半时辰。”
说罢,张三从暗黑中拽出一个长长的东西,就着夜幕,只见他黑黑的,长长的,粗粗的,上面布满了纹理。
“秦兄弟,接住!”张三说完,一把将其扔向秦延春,说道:“你是黄老先生的徒弟,手中怎能没把兵刃?”
秦延春仔细一瞧,竟是自己心心念的青玉剑,喜悦之色顿时窜上面庞。
嗡地一声,青玉剑出鞘,冰蓝色的剑刃,在夜幕中散发出幽幽寒芒,深邃且冗长。
“这……这是偷来的!?”秦延春眉头一皱,望向张三:“张大哥,此乃不义之财,秦某万难接受!”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名师高徒,万万看不上这些偷盗之物。”张三淡淡一笑,继续说道:“而我却不这么认为,这把宝剑是我偷来的,又不是你偷来的,与你何干?”
“这……”秦延春犹豫不决。
张三说道:“放心吧,这把剑是我在官府州衙里顺来的,没为难别人!”
秦延春先是一愣,心中默默暗道:原来那当铺掌柜蒙骗于我,食了言,经将青玉剑转献给了别人,这该杀千刀的奸商!
树杈之上,晚风轻拂,背景中的苏州城火光肆虐。
“张大哥,接下来何去何从?”秦延春问道。
“这次死里逃生,多亏了秦兄弟你啊!”张三在树杈上坐起身来,继续说道:“我要回一趟蜀中,哼!门中人怕是都以为我死了,惦记这四大金刚之位呢!秦兄弟,你有什么打算?”
苏州城之旅波折坎坷,数次险些丢了性命,秦延春想了想,接下来去扬州瞧一瞧,且去看看吕宗主那边进展如何。
秦延春将无名天书收入怀中,说道:“在下打算去趟扬州,那么张大哥,我们就此别过!”
“后会有期!”
张三微笑着招了招手,随后如同松鼠一般,消失在黑暗之中。
……
山海流离,就如同逃亡一般,秦延春在黑暗中穿梭于山林,四周阴风阵阵,树叶飒飒作响,偶有几声野狼的吼叫声。
一个时辰过后,天上星月遮幕,滚滚乌云开始升腾,似有大雨之兆。
突然,天空隆隆作响,很快便有雨点落下。密密麻麻,无休无止。
几束闪电在林间穿梭。
秦延春自言自语道:“这般倒霉催的,竟在这时降下大雨。不过也好,可以阻止苏州城的火势蔓延,以免百姓受难。”
一路荒郊野外,山野丛林,时不时会遇到一条小河,却从不见过投宿之所。
“难不成,新买的衣服,非但要撕烂,还要湿透才算罢休?”秦延春咧着嘴,在阴雨之中摸索前行。
这时,一道惊惶闪电落下!眨眼之间,照亮前方苍茫大地。
秦延春捧目瞭望,前方隐约可见一座村庄,顿时满心欢喜,使出轻功,快步疾驰而去!
村口前,秦延春停下脚步,杂草丛生的道路左侧,有一个古老的石碑,由此看来,这座村庄应是已经荒废多年。
秦延春仔细瞧了瞧,突然一道闪电落下,石碑上惊闪三个大字:兰若镇。
幽深的古村阴气缭绕,古砖旧木,零散破烂。
这座村庄不大,六七十户人家的样子,但是让人心生寒意。
秦延春挠了挠头,心想:走夜路也就罢了,可总不能淋着大雨赶路吧?
想着想着,脚下的道路开始泥泞起来,前方的去路开始出现大量的积水,逐渐变得寸步难行。
秦延春扭过头,向右看去,前方出现一座破旧的老木屋,或许可以抵挡些风雨,让他暂且避一避。
“呜”地一声,木屋的门被秦延春轻轻推开,上方零零散散落下一些泥土灰尘和茅草。
突然,大雨伴随着闪电,再次照亮前方景象,木屋之中,凛凛坐着一个白衣女子!!
“鬼,鬼呀!!!”秦延春猛然大惊。
“啊啊啊!!”那个白衣女子竟同时跟着尖叫起来!
两道惊颤凄厉的叫喊声瞬间划破了大雨中的夜晚。
冷静下心神,秦延春定睛仔细望去,那白衣女子的容貌似乎有些熟悉,脸上虽是惨白,但从内里观察,似乎还是有一些血色的。
苏折梅!?
这女子的长相面容,顿时让秦延春乍舌,她的容貌,竟与苏折梅十分相像!
那女子的尖叫也慢慢开始平息下来,捂着眼睛的手指渐渐拿来,小心翼翼地向着秦延春望去。
“儿,儿子?!”
此女子,正是曲映秋!
“儿子?”秦延春一头雾水,继续说道:“你……不,不可能!我娘即便是不在人世,也断断不会是你这般年纪死的!”
曲映秋瞪着她那双水润的桃花眼,明眸之下,还挂着淡淡的眼泪留痕。
“啊,不!不是!”曲映秋站起身来,紧忙说道:“我是说,在苏州和太湖的河道上,你在水中昏迷不醒,我将你救上来,你一直死死地拉着我的手,还管我叫娘!”
秦延春的心里猛然一震,扭捏道:“难道,在下死里脱险,竟是被你所救!?”
曲映秋轻轻点了点头。
“既是这样。”秦延春咽了一口唾沫,瞪大了眼睛说道:“姑娘,你与我的一位朋友容貌甚是相像,敢问姑娘芳名?!”
曲映秋的面容略带悲伤,淡淡说道:“我,我叫曲映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