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养猫人

干瘦的掌柜打着哈欠,看起来像是刚刚起床,他拨弄着算盘,并没有账可以算,拨算盘似乎是他的一种习惯。

“客官既然要了一壶酒。为何又不喝?”

独腿人的手中依然握着酒坛,眼睛也在盯着酒坛。

“我请你喝?”

掌柜的笑道:

“可惜我从来不喝酒!”

独腿人也笑了:

“如果是毒酒,我也不会喝!”

“饮夜楼不卖毒酒!”

“那这壶酒难不成是你送给我的?”

“是!”

话音未落,一颗算盘珠子已经电掣般地疾飞过来,独腿人手中的酒坛也整个掷了出去。

算盘珠“嘭”的一声击碎了酒坛,酒凌空洒了一地。地上顿生一层白色的泡沫,“滋滋”作响。

这不是单纯的酒。

独腿人仍然没有瞥他一眼,只是冷冷道:

“你想毒死我?”

掌柜的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是我要毒死你,而是你必须死!”

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就像是在和普通的客人聊天。

独腿人更平静,问道:

“世界上有一种人最可悲!”

“哦?哪种?”

“被抛砖引玉的人!”

他不知道是哪种人,因为他没有听见这句话,就已然倒在了柜台里,一根毒针没入了他的心脏。

那是一根飞射而出的毒针!一根藏在银拐里的毒针!

这根拐是空心的,没有人知道里面还藏着多少毒针。

跑堂的伙计垂手而立,眼前里没有一丝紧张;面对眼前的场景,他似乎感觉稀松平常。

“再拿壶酒来!”

他便跑过去拿酒。

独腿人再次拍碎了泥封,对着坛口倒入了喉咙。

“乌左使海量!”

门外迷雾中走进来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人。

“苗护法别来无恙?”

他宽大的斗篷遮住了上额和眼睛,只能看见他嘴角奇怪的笑容。苗意风沉声道:

“你再不出现,江湖的确会遗忘你!不仅会遗忘你这个人,还会遗忘你以毒制毒,以牙还牙的手段!”

乌云劫听的很认真,他笑道:

“人生的本质就是遗忘,你们会忘了乌某,乌某也会忘了你们!”

这本是一句蕴含哲理的话,可苗意风却不以为然。

“乌左使可以忘了我,但我却不敢忘记您乌左使!”

“为什么?”

苗意风笑道:

“如果我敢忘记你的手段,怕是这饮夜楼里又多死了一个人!”

“谁?”

这是明知故问。

“我!”

故问故答。

乌云劫点头:

“看来你是个聪明人,或者说至少是个明白人,但你却说错了一件事!”

苗意风不解道:

“什么事?”

“你记得我的手段,这饮夜楼里依然会多死一个……不,是会多死三个人!”

“三个人?”

乌云劫在点头。

另外两个人还未现身,但三柄飞刀已经同时出手,一柄从苗意风的手中而出,另外两柄从窗外的白雾中射出!

乌云劫纵身掠起,巧妙地避开了这三柄飞刀。

飞刀切入了东北角的棺材壁上,而他已经坐好,手里依然握着酒坛。

他没有出手。

可他却震惊了,震惊的是一贯淡定跑堂的伙计,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看起来行动都不便的人,轻功竟如此的惊人!

苗意风怔怔的望着他:

“你……为什么不杀我们?”

乌云劫端着酒坛道:

“我不杀你们,是因为我还念及一点旧情!”

“旧情?”

“是!当年我被上官雄所伤,你曾救过我!”

苗意风道:

“你也救过我!”

“是!我救你是一回事,你救我却是另外一回事!”

“我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

苗意风冷笑道:

“我是不用明白,但我却不会因为你的仁慈而放过你!”

乌云劫点点头:

“这个本来就是由你决定,但就凭你们还杀不了我!”

“他不能,我能!”

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犹如洪钟一般,响亮而又威严。

余音未了,他已经出现在了一楼,连二楼的石永清都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声。

他还是老样子,左手里盘旋着核桃,右手中轻摇着折扇。

“死先生,又见面了!”

死后生笑了,是假笑。

“乌左使,看来你的确是个心存慈悲的人,只不过你虽然上次放了我走,我今天却不能放了你!”

乌云劫迤迤然道:

“我没有想过你会放了我!”

“那最好不过了!”

“你很自信?”

“我必须自信!”

“你觉得你有多少胜算?”

死后生冷笑道:

“原本我以为最多是五五开,但现在不同了!”

乌云劫反问:

“哦?现在是多少?”

“现在你连一成机会都没有!”

又是三柄飞刀齐发!

一柄从苗意风的手中掷出,另外两柄依然是来自窗外的浓雾!

死后生怎么也想不到!

刀尖所指的人竟不是乌云劫,而是自己!

还不止如此。

乌云劫已掠地而起,手中的银拐本是钝器,此时却显得比刀更为锋利!

锋利的银拐直劈死后生头颅。他放声断喝:

“受死吧!”

情急之下!他手中盘旋的两颗核桃已经出手,凌空截击了两柄飞刀。

匆忙闪避中,第三柄飞刀从他的鬓边掠过,几缕发丝被刀锋削断!

紧接着的便是这致命一拐!

他无论如何也躲不过!

仿佛看见了自己迸裂的脑浆,死神的手已经触及了他的额头,却又缩了回去,银拐已被一道闪电截击!

那不是雷神的闪电!

而是一柄像闪电一样的快剑!

又是他。

戴斗笠的人。

“好快的剑!”

乌云劫都忍不住赞叹!

斗笠人将剑收回了剑鞘,仿佛天空吞噬了闪电,他缓缓道:

“乌先生,别来无恙!”

乌云劫看到他,惊诧道:

“是你?”

“我们见过!”

“我记得!”

斗笠人点头笑道:

“乌先生上次隐藏的很好,今天风,雷,雾三位护法,也隐藏的很好!”

乌云劫矢口否认:

“你错了!”

“哦?”

“本不是刻意隐藏,只是我们不能辜负帝教主的恩德。对付小人,唯有用小人的手段!”

死后生仍心有余悸,他颤声道:

“我也许是小人,但帝辰天又算什么君子……”

话未说完,斗笠人便制止了他,转而向乌云劫道:

“不知乌先生能否给在下一个面子,今天的事,就当一个误会!”

乌云劫笑道:

“哈哈!阁下过谦了,若真动起手来,我等未必是你二人的对手!”

斗笠人听懂了,他并不否认。

“乌先生不仅武功过人,而且深明大义,在下佩服!”

乌云劫道:

“你过奖了,不过在下有句丑话要说在前头!”

“什么话?”

“今天的事到此为止,但我等和死后生之间必须要做个了断,下次我就未必会给阁下面子了!”

斗笠人点点头:

“全凭乌先生定夺!”

“夺”字还未出口,乌云劫已经不见了踪影,苗意风也从大厅内消失了。连同原本就未出现的侯隐雷和魏晨雾一同不见了。

门外的雾已经变成了乳白色,大厅里徒留下三个人。

斗笠人和死后生,还有那个淡定的跑堂伙计。

“死先生莫非是忘记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死后生答道:

“没有!”

“那你……”

“因为你的承诺也并没有完全兑现!”

斗笠人道:

“我答应的事我会做到!”

“我相信!”

“你应该相信,但同时你要知道另外一点,今天已经是腊月初三!”

“还有五天!”

“你记得就好!”

斗笠人说完这句话,死后生已经摇着扇子走出了大门。

斗笠人没有制止他,而是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茫茫白雾中。

他转过头望向了跑堂伙计,用一种和善的语气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伙计垂着手答道:

“李三!”

他的语气依旧的淡定。

斗笠人摇摇头:

“像你这样的人,不应该叫李三,这样的名字配不上你!”

“哦?”

斗笠人又道: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你应该是帝辰天的人,但乌云劫他们并不知道!”

伙计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一丝惊诧,但不明显。

“你怎么知道?”

斗笠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个有特殊气质的人,必定是胸怀抱负的人,这样的人是不愿甘居人下的!”

“是么?”

“你可以不承认!”

李三笑了,是被人理解后,那种欣慰的笑。

“之前的掌柜是白乐天的人,方才死的掌柜是死后生的人!他们都不知道我是谁,我一直是帝教主的人,我在这十年了,教主或许已经忘了我!”

斗笠人听得出来,这是他吐露的心声。

“像你这样的人,是很有前途的,从今以后,你就是这饮夜楼的掌柜!”

李三有些疑惑。

“你也是帝教主的人?”

“不是,但也许我和你们的帝教主是朋友!”

“那你为什么要救死后生?”

斗笠人道:

“因为我和他合作的事情还没有完成,所以他还不能死!”

李三点头:

“你很信任我?”

“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

说完这句话,他便登上了饮夜楼的四楼。

这里所有人的客人都知道,饮夜楼的一楼是酒楼,二楼是客房,三楼是妓院。

四楼是什么?

没有人知道,也没从来有人上去过。

石永清透过窗户仔细的打量着他上楼的身影。

那条魅惑而又雪白的尾巴不见了,这不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