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周帝辛
申公豹去往皇家兽阁,看守在内的五名守卫惊慌急乱,到处奔走吆喝。
今日原本还很宁静,依旧同往常在喂养这些专门给纣王供赏的宠兽,但自从午后开始,所有的生物皆是遇到什么异数,有的在嚎叫,有的在悲鸣,有的在拼命撞击牢笼。申公豹一一看过去,来到一处铁笼,里面正是那只婆陀兽。
婆陀兽背对着他席坐在地,虚弱的兽躯撼动不止,红毛乍起而肩膀抽搐。他注意到这婆陀兽的手臂略长,右臂垂放在地上,掌心已经黑化且有了溃烂的痕迹。
正是宫殿之上,玉莹画下的南疆符咒。因为黑蛊并没有施展输送出去,失败的巫咒异化能量已经倒回进它的身体内,当下呈现命机气数毁坏的模样。
说通晓人性,其实,婆陀兽是属于灵异兽性,更准确而言,是通识万物生灵。在它存活的大山森林,许多的飞禽走兽大多数会亲近这一族类,既不会伤害它们,又是能时常与之亲昵,婆陀一族受到大家的宠爱。
如今它即将死去,在皇家兽阁的兽群们注视下,都是能够察觉天地悲凉,心灵共鸣中为之难受。
申公豹神色淡漠地说:“打开铁笼。”却是对身后的守卫说话。
一守卫半跪下说:“大护法,此为大王的爱宠,没有王令,小的们不敢擅自打开,请大护法体谅我等。”还有一名守卫弯腰拘礼,继而谄媚笑说:“大护法,这,小的说句不应该的话……”
突然,那半跪着的守卫怒瞪他一眼斥骂:“李山,不可胡说八道!”
李山不理会他,继续说:“诶,张武,什么叫胡说八道,我们大伙私底下不是都说了嘛,它看起来就是‘将死之状’,你不瞧瞧,这里……”他努嘴示意周围道:“群兽恐慌,分明就是瘟病,过不了几日我们还要送它去野化堆,焚烧殆尽。”
半跪着的张武站起来,咬牙恶瞪他。如此口出中伤陛下的爱宠,他很是想揍他一顿。
贱笑着,李山向申公豹说:“大护法,为免伤及大人的贵体,小的可是斟酌一二才斗胆说出来这话,希望大人能够……”
‘磬’一声,那困锁笼子的铁链断开,铁笼门自己打开。
吓得他们连连后退,申公豹独自走进去,众守卫暗自心中惊呼‘神人’也,都是低着头不敢窥探。
望那婆陀兽的后背,申公豹问:“你想活下来么?”
婆陀兽总是在颤巍不停,听见声音,它艰难转过身躯,呼吸短平,抖动颠颠的抬头看了一眼申公豹,灵识微闪过,便是忍不住内心的脆弱。
脸上原本是红润的猿猪短鼻脸,现是青黑毒息漫布。它兽瞳发红处开始有很多的酸泪流出来,嘴唇抖索得痛苦,流溢出丝丝白沫,哼唧鸣叫,嘤嘤嘶哑。
它举起毒深难解的长手臂摇晃地向申公豹伸过去,望能救下它卑微的兽躯。
蹲伏下来,申公豹抓握住它的手,周围瞬时起了一股黑亮的幽冥之光,渐渐弥漫住婆陀兽全身。有一两个守卫竭力抬起头,瞧见了这一幕咋呼暗怕,申公豹冷冽地说:“但敢再看一眼,取你们性命。”
吓得所有守卫跪拜不成,全都是伏倒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幽冥之光弱开散去,婆陀兽躺睡在地上,身躯已然健康,长手臂很依赖的抓住申公豹的手,呼吸很宁静。
申公豹一手翻转打开它的掌心,细心瞧看,再从另一手上掐指盘算,而后心中冷笑:“南疆邪蛊术,玉面琵琶精。”
撇开扔去婆陀兽的手臂,丢在地上。他走出铁笼,笼门又是再次自动关上。
守卫们听见便是战栗害怕,还在地上匍匐着不敢起来,申公豹已经走出外面,留下仙音,悠悠地说:“去拿铁链,锁稳看好,大王的爱宠不得有所闪失。”
他们这些小的们慢慢起身,悉悉窣窣响起,各自擦汗,今生怕是把一辈子的恐惧都给掏光了。
尔后,留下两人看守熟睡中的婆陀兽,其余人等则是重新去找铁链回来。
……
入夜时分,申公豹背靠大檐柱,抬头看着夜空有几片乌云卷来,月光尚可,洒在他淡漠的脸上。
过一会儿,他隐遁身形,听着身后细微响动,他不屑的笑了一下,慢慢走出来。
“小妖怪,你在做什么?”
申公豹邪意温和,笑对玉莹说:“琵琶精,自上古千年起,便是被轩辕氏捕杀,族类式微,臣服在轩辕黄帝之下都是留在轩辕坟中看守王墓。”
“你为何要出现在此处,可是奉了谁人的旨意?”
申公豹想的是先问出由来,再作去留抉择。如若是女娲、天尊、大帝之辈,他自当不好随意击杀之,规劝离去,也就此罢了;但若是私自侵入凡间,妖邪怪物被仙道痛击灭去,便是天地正理。
听他一口道出自己的出身,玉莹冷汗直冒。
她见过申公豹也只今日宫殿之上,原以为只是寻常的武夫道家护法,谁知道是大道神通之流。咬牙不定,她抬起头笑说:“道长,小妖得罪,不识仙家,这便是离去。”
“慢着,贫道问你,是奉了谁人旨意,怎的不回答我?”
“我,小妖并无任何天人指引,只是看不过纣王长久以来暴虐行径,想要为苍生解难水火。”
点了点头,申公豹笑却,脸色慢慢冷下来说:“妖道为人间,解难于水火?好,既然无人为你,那就请上路往生。”
一道仙术作枪尖锋刃,直直冲出去,申公豹伸出二指又是再挥去,另一道仙术则当头劈斩下来,全部朝着玉莹方向。
惊措闪避,玉莹身上黑衣被刮开一道,肩膀露出雪白肌肤,渗出血来。
她捂住肩膀疼的异常,急忙娇喝一声,银光乍起,一柄圆月弯刀显现出来,持那弯刀,朝他便是远远跳跃去。
近到身旁,她滚翻在地上,猛然起来,在下半处横切划砍,正是对着申公豹的大腿根。
怎知那申公豹离地,轻易躲开闪过这一招,他停顿在半空,低声快速吟唱道法,对准地上的玉莹打出一记金光法掌。
金光白芒闪耀,玉莹心中大叫‘不好’,横架弯刀挡住自上而下的仙法,直直压塌宫廷的红泥石板。
剧烈咳嗽,喷出好几口鲜血,玉莹嘴角和鼻处,不断流着血丝,‘呀’的一下,直冲向已经飘落在地上的申公豹,斜刀划去。
那弯刀嗡嗡作响,突然化作活物,夹带浑厚的淡青色妖力扭曲伸展,幻影无数似的。
这是玉面琵琶一族的独特妖法,修炼多年,玉石本心,凝练化劲。
严峻神色,申公豹用手掌去格挡,被切得流出血来。
远远后退,手掌合拢,催动法力慢慢愈合着伤口,他竟然感觉到疼痛不已,对玉莹这一击很是赞扬:“你没有仙家传授,亦不是上古大妖的后代,修炼短短数百年,能有这般实力当属不易。”
趁其中伤谈话之际,玉琵琶抬头眼眸青幽,摄魂妖法,不断靠近,点心脏,刺阳腹,申公豹转手负后左右避开,谈笑风生般,怎知道那术灵弯刀折开偏锋,指取喉咙,道士惊然仰着头后退,仍是被嚓伤俊脸,留下细微线痕浅浅血珠。
青光不见影,玉莹闪到道士后方,挥芒欲斩下道士头颅。申道士背对瞬间,黑沉沉一张脸,手上伤处竟然已经恢复。猝地一下,玉妖精砍空一道残影,心中大慌张也来不及了。申公豹异常神速绕后,道魁出足中了她后背,使得她纵飞出去。玉莹胸腔上腾热血,吐了两口,跪伏在地,疼得是眼泪几欲流出来,神情痛苦,左手持弯刀撑地,右肩膀低低快落红泥地板上。
此时,玉莹喘息站起抹开嘴角血迹,心中知道,自己全然不是这道士的对手,今日也是逃不去,她娇笑连连地说:“小妖卑弱,实在不是大仙的对手,还请大仙放过小妖吧。”申公豹摇头道:“要怪就怪你闯入这里,更是妄想加害贫道在护持的陛下。”
“陛下?”玉莹闪过气愤,强忍住,继而笑着说:“既然如此,那就让小妖听由命途安排,且看能不能在道长手下逃去性命。”
抬手示意,申公豹嗤笑不屑,让她尽力随之逃窜,试试看。
玉莹转过身,申公豹低眉盯着,那女妖作欲飞起。
忽然,她手上激射异物,朝着寝宫内的帝辛冲去,正是那木坛,撞破一扇大门,爆开一只黑虫凶猛飞去。
这瞧见,申公豹目眦欲裂,俊朗的脸孔狂怒扭曲,迅速显出了黑豹恐怖的兽纹,口中尖利的犬牙猛地亮出来,脚踏地裂直直发力,嘶吼着朝寝宫内冲刺奔去。
而在这时,旁侧的玉莹不但没逃走,还朝自己袭来,已然是送死行为。黑豹道士不得已,身形停顿,手探豹爪,随意刨挥出去,玉莹被掀翻挑起,滚倒在远处,身上鲜血直流,眼神空白失去意识。
蹒跚两步,申公豹呆愣站定,眼睁睁看见黑虫进入帝辛体内,帝辛头歪向一边,生机全部消散般感受不到活气。
转过脸,他的兽牙之上流溅出唾液,眼瞳青色黑点凝集看着地上的玉莹,豹爪磨出金器般的尖锐声响,银牙战战,凶狠狠地低吼:“小妖怪,我要生吃了你!”
扑过去,申公豹挥爪朝下,忽地白光一闪,玉莹被人抱到一边。
天空乌云已然密布,水汽弥漫。
察看到姐妹的生机孱弱,九尾狐匆忙为玉妹妹输送妖力疗伤,神情紧张担忧。
突然,闪电通亮,耀眼在大地。
转过脸来,阴森骇人的兽纹脸孔在雷电光下,忽闪忽灭,申公豹俯看身后远处的九尾狐和玉琵琶,他活动了几下兽颈,呷钆作响,鼻中喘出粗厚的兽息,赫赫响出,残忍地笑问:“九尾妖狐,你在作甚?”
妖狐冰灵哭腔难止,娇怜不堪,泣不成声地说:“道长,道长,放,放我这小姐妹吧,她有眼不识泰山,不长见识。”
她臣服在地上,哆哆嗦嗦哭着。
“让开。”
“不,不,道长,我同姐妹就此离去,今后都不会再回来,不会回来了,求求道长大慈大悲,放过我们。”她摇头不止,磕头在地,再而跪拜。
“记不记得,我说过什么?”申公豹舔牙,幽幽问道。
“知道,小妖全记在心里,不得作出任何伤害陛下的行为。可是,可是道长,我家妹妹并不知晓这法令,不知者无罪。”
冷眼看九尾妖狐,申公豹笑起来说:“做了便是做了,你再不让开,我连你也一起撕咬。”妖狐回头望了一眼脸色惨白的玉妹妹,泪痕一抹,深作呼吸毅然站起,伸开双手闭眼挡住在她身前,欲为难黑豹道士收手。
“哈哈哈,很好!我瞧你如今做了朝歌帝姬,纣王也是不待爱恋你,看来更是不能完成女娲娘娘的圣令,而今商君已逝,长久如此也不过是废物,倒不如送你进贫道的肚子祭奠五脏庙。”
说罢,天空降下闪电,亮煌煌间。
锋利出爪,申公豹使出一阵邪气射去,直接穿透苏妲己腹部,更是命中妖魂。
弯腰俯身,被强行弹开出来,妖狐疼的不得已。
脸上恐怖疤痕的妖狐正在口吐鲜血,神情痛苦的跪在地上,手撑着,身后的几处尾巴直发抖,狐耳无力垂落下来。
凡人苏妲己腹部重伤倒在地上,微弱的意识仍记得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现在可是危险至极,歪头一边,她却面带微笑,心中还有愉悦:奴家就要随郎君而去,甚好……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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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不好吃?’妻子看着常河把烧烤送到他嘴里,笑呵呵看他。
吃了几块,常河假意地说:‘真是,真是太好吃了。’
‘哼!骗人,你嘴都快歪了,哈哈。’
他无奈笑看妻子说:‘你下次能不能不要抹那么多辣酱,辣酱涂多了也是很咸的。’妻子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说:‘知道啦,烧烤大王,我没有你厉害好吧,哼。’
常河独自拿起辣酱,在自家楼顶上做烧烤,天气晴朗,几朵的白云在天上,生活太舒适了。一边刷着,一边跟妻子笑说:‘嘿嘿,我会烧烤,你会炒菜,咱们真是厨艺上的天作之合。’妻子气急笑打他:‘呸。’
埋着头,他独自说:‘你不能吃太多烧烤喔,肚子里都有我们家小宝宝了。还有……’
短暂安静,懵地一下。
“她要死了。”常河背后响起男子的声音。
转过头,他看见一个陌生又熟悉的模糊身影背对着他,站在不远处抬头看天,他纳闷道:“兄弟,你哪位?”
常河用余光瞥了眼妻子,妻子还在笑看自己,没有注意到这个人。
“她就快要死了。”还是这句话。
常河跟妻子笑了一下,站起身来,走过去,边走边说道:“兄弟,要不要一起来吃烧烤,我做的烧烤可是一绝!”
他走到那模糊男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男子转过来,常河瞧见吓了一跳,退后好几步,手指抖索指向‘他’。
这男子长得跟他一模一样,只是脸上没有任何情感波动。他在看着‘他’,‘他’亦是在看着他,穿越时空的眼神交融汇集,常河感觉好像魂魄被震荡了一下。
“你……你是谁?”
“再不出去救她,她真的就快死了。”
“她,她又是谁?”
“你在意的人。”
“我在意的人……是清儿么!清儿她发生什么事了?”
那男子轻笑一下说:“你果然是察觉出来了。”
帝辛此时被看破心中真念,低下头。
‘他’继续问:“还是不肯放下么?”
“我……”埋着头的帝辛久久沉默。
慢慢的,又是渐渐痴颠般笑起来,悲声轻语:“不是,我知道的,我知道。只是……”
他抬起头笑着流泪,转脸看向妻子,妻子还在抚摸着腹部,歪头笑看帝辛,他继续说:“只是我舍不得她,我知道都是假的,但你说,我能怎么办?”
男子说:“她终究不过是你脑海里的幻想,你要留下,我也不会勉强你,但是我若没有你的帮忙,根本做不了什么,便是要让你放弃那边的一切,放弃……你的清儿。”
“不!等等!”帝辛冷静下来,对男子说:“你让我跟她做个告别,行吗?”
点了点头,男子点地飞升,腾空到高处。
帝辛走过来,他只是她的常河,她的爱人。
跪在妻子身边,常河将头依靠在她的腹部,笑说:“老婆啊,你知道么,我们将来的孩子会很可爱很可爱,你也会很幸福地在陪伴、教育我们的宝宝。”
“他/她会慢慢长大,慢慢学会走路,跌倒了,你扶起来,又跌倒了便有骨气自己站起来,你笑着夸赞她/他,说‘好宝宝,好厉害’。”
“然后她/他会继续长大,能跑能跳,简直就是混世魔王,混世小太妹。”
“他/她开始伤心难过,哭诉自己打破别人家的玻璃窗,因为失恋。好家伙,才十三四岁就谈恋爱。你舍不得打孩子,我狠心教育了几下,你维护起她/他,护在身后。”
“孩子长大了,他/她想你了,打电话回来说外面好难,到处受人气,然后,然后他成家立业,她婚嫁夫婿,都走了,只有我陪着你了,你……”
捂着嘴哭出来,常河继续说道:“你说家里好冷清,好寂寞。我每天逗你开心,还闹着说,要不再生一个娃娃吧,你笑骂我老不正经,老婆,老婆……我真的好爱你。”
常河脸上落下几滴清泪,是妻子的眼泪,她也是在看着他,哭笑说:“我也好爱你。”
她弯下腰,吻了他的额头。
常河起身吻住她的嘴唇,深情依旧。
恍惚间,妻子消失了,永远不在。
只有最后的声音:“再见了,常河。”
痛哭心扉,帝辛手在空中茫然地想要拥抱住什么,情难自禁,捶胸疾痛,流泪不止。
呆了好久之后,一片空虚无感,他站起来,呼吸趋于宁静。
抬头,他看向高空之上的男子,眼余泛红。
男子化作一道深蓝光,进入帝辛的体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