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周帝辛

忽被惊醒,纣王猛地睁开眼睛,灵魂还未安定下来,站立在朝仙台上。

“昏君当道,无德应天,无畏上苍,淫诗秽我,恶哉。若观商汤成业,享之国运六百余年,气数消殆。苍天有灵,授予灵感于有缘得道之人,灭商朝霸业,报应其身。”

仙音飘渺,女娲娘娘随同身边的碧霞童子驾驭青鸾远去。

纣王帝辛,此时的他心中感到一片茫然。

前生今世纠缠不清,使得他的内心受到的冲击还没有消退,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几位老臣上前扶持住帝辛。帝辛初醒,望了望周围只看见了在那朝仙台的上面,石碑之间落款有一首诗:

凤鸾宝帐景非常,尽是泥金巧样妆。

曲曲远山飞翠色,翩翩舞袖映霞裳。

梨花带雨争娇艳,芍药笼烟骋媚妆。

但得妖娆能举动,取回长乐侍君王。

主持礼乐司仪的首相商容,此时已然是惊恐的惴白脸色,他急忙向纣王启奏:“陛下,女娲娘娘乃是上苍古神,朝歌都是在仰仗着娘娘。陛下今番作诗亵渎神女,同样是在亵渎圣贤一直以来的虔敬朝拜。老臣在这里恭请陛下,即日摆设祭祀礼仪向女娲娘娘跪拜祈求,以此昭示给天下百姓,才能息怒神明的怒火。”

帝辛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觉得自己头疼不已。

手按额头用力地揉着,他的右手摆了摆向侍官示意要摆驾回宫。商容急地看见这般,实是忧心忡忡,在纣王的御驾后面追赶喊道:“陛下留步!陛下!”

回到寝宫,在卧榻之上他躺着看楼阁悬梁,不住地沉沉回想:商周,纣王,武王伐纣……他回忆起前世的记忆,如同幻灯走马般旋转。

想到与妻子分开,他的思绪又是混乱不堪,心情痛绝。

商周封神的故事,他还是了解过一些。只因纣王见女娲娘娘的姿容,淫心起荡,遂吟诗予以神女。但这行为亵渎神灵引来上苍降怒,终究是覆灭商朝矣。

在改朝换代之际,纣王的昏庸无能、暴虐性格是助推历史变化的原因,这是无可避免的历史洪流。

现在他独自一人闷在寝宫不见任何人。

这些天,臣子们见纣王不宣召上朝,纷纷猜测:进香过后,纣王已对女娲娘娘朝思暮想,寝食皆废。

果不其然,若有女儿在后宫当宠妾,听得皆是嘤嘤泣泪,唉声怨言:大王心思不在她们的身上,终日郁郁寡欢。

如此更是佐证臣子们的猜疑。

而在此时,恰逢太师闻仲,奉敕平定了北海的战乱,取得大胜利远征归来。

闻仲是帝乙托孤大臣,也是纣王帝辛在治理商汤霸业的得力帮手。早年他拜师截教碧游宫金灵圣母门下,学成术数几十年载,辅佐先皇帝乙。一生征战无数未有过败绩,自先帝驾崩后,他便一直在外铲除异己,保护殷商的江山社稷。

纣王近日身体有些欠恙,闻太师从大臣的口中得知后,于是到纣王寝宫多次求见,纣王终而召见闻仲。

座下,闻太师问起帝辛道:“陛下何以会这样心情糟糕?若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以诉说给老夫听听。”

虽在身为宠妃的干女儿听闻过一些情况,但为了解实情,他还是求问于纣王。

“我…额,孤那日在朝仙台上鬼迷心窍,开口污辱了神女,现在惶恐女娲娘娘所说,会降怒在大商朝的社稷。”

老实这般述说,他心里却在想:哪有人知晓这身躯早已经不是那个纣王,昔人已去。

闻太师眼神一滞,随即豪迈大笑,举杯痛饮持箸向上指,高声道:“陛下勿需惊慌失措,老臣也算是术士,前些时候夜观天象,大商朝明明是气运宏盛,万载千秋,根本不用害怕那些上天谬论。”

在旁喝着酒的费仲、尤浑,二人也陪笑起来齐声说:“陛下洪福齐天,大商朝怎么可能会有折损的道理。”

本就看不惯二人平日里的做事行径,日复一日只会蛊惑君王,使得纣王有时糊涂施政,闹出很多事情来,闻太师‘喝’道一声,俩人惊得一哆嗦。

“陛下,老臣仍有一件事要禀报。”闻仲突然神色严肃,鹰眸发亮说道。

纣王夹菜慢慢咀嚼,迷惑地抬头看他说:“闻太师,有什么事情尽可道来。”

“近日,我军得来密报,说是西岐山有所变动。偏僻私道上,总有粮草在夜间暗行。老臣担忧,这西岐伯侯姬昌肯定是有了叛乱之心。请陛下敕令,准许老臣带兵前去察看军情变化,早点做些准备。”

料想周侯这番粮草运输,大概也不过是对商朝的防备之心,帝辛沉思。

近年来,朝歌对西岐山的岁贡征收与政权干预也越来越加重,西伯侯姬昌有所担忧,治下的百姓们也跟着恐慌,自己多少能理解这些行为。

但有了女娲娘娘的那番话,帝辛悲哀地想,终是要过太平日子也是不大可能吧。估计在不久将来,还是避免不了战争纠纷。

西伯侯姬昌在西岐山脉深受百姓爱戴,慈悲为怀,他本身不知从哪儿来的占卜能力,既为百姓趋避祸灾,也为自己卜算未来。帝辛暗暗猜测,肯定是为即将到来的祸事早做打算,而这祸事极大可能便是讨伐之战。

这十几天中他一个人闷在寝宫,对于妻子的分别场景,他始终是难以忘怀。

一日,他站立在窗台前,见朝歌城的宫宇富丽,走廊上似有个宫女在受刑杖责。帝辛的寝宫内,金顶香炉,雾气升腾,飘溢熏人。他看宫女跪伏杖刑的惨状实不忍心,命人过去制止后,他又独自深思:

“人生荒唐,碌碌无为,竟又成为了纣王,感觉像闹剧一样。”

帝辛想起妻子最后的愿望,是要他过好自己的人生,怨天恨地有多日,他也打算开始接受现实。

只是悲情念及,更是使人的心底落寞。

默然许久,闻仲道以为君王有些醉酒,起身问道:“陛下!你认为如何?”

“孤以为此事不必大举行动,闻太师,你舟车劳顿,现在班师归朝,理应好生休养才是。这样,孤要奖赏闻太师,不日即将设下宴席,邀请大臣过来。至于什么西岐之事,孤自有安排。”帝辛说道。

闻太师还想说些什么,但也只得应声答应。

“遵命,多谢陛下隆恩。”

回去路上,闻太师在想,总隐隐发觉纣王似乎变了太多,性格已经无以往霸道任性的脾性,还多了些沉稳。

他摇头自叹,莫非是陛下觉得老夫已经年老,不相信我还能征战沙场。

断然不该如此,也无非就是陛下的过失行径,惹怒了女娲娘娘。

女娲娘娘神威外放,天地撼动,凡人之躯初见这般的景象,陛下惊吓过度。如此,老夫倒也能理解一二。若说小徒小辈的生死裁决,陛下对他们的处置才招惹上苍干预,那太荒唐。

生杀大权紧握在手,君王之威望何足以论兮。

前些日,他在边疆上观摩天象变得大惊而起,商朝分明是出现危机四伏的星辰轨迹,然而班师归朝又卜算,近些时期有所变化。

倘若转变为安,也不必担心过多,但真要危局演变,自己这把老骨头说什么也要护全商朝,对得住先帝的知遇之恩。

走了没几步远,他见一名小宫女婷立在石栏杆处等候。闻仲从怀中取出小锦盒,白须胡的下颌抬起,示意她近过来递给一物,严厉嘱咐她要好生管好自己的口风,办好分内之事。宫女点头应承是。

后宫的走道上,帝辛叹气道:初到这世界,怎么就碰见纣王在出言侮辱女娲娘娘。烂摊子丢给了自己,真正的纣王又去了哪儿?被我占据了身躯,就此离世?总之,既然自己选择融入这个世界,就需想想办法应如何改变现状了。

***************************

遥远的东出之地,有一处野荒山岭,唤名‘轩辕坟’。

天空划过一片祥云,青鸟翩飞于上,女娲娘娘与童子出现在轩辕坟。

推算演图,女娲神得出商朝尚且还有二十来年的气运,万不可强行灭除。一时也不知是什么情况,但圣主落在西岐山,这事情应是不会变,再掐指演算几遍,开始迷雾遮掩起来,根本就没以前那样看得清楚,仅仅一团蓝幽火很是熟悉。

为这苍生不受水深火热的煎熬,她在心里生出一计,于是来到轩辕坟处。

碧霞童子高举一幡,名为‘照妖幡’,白光转遍闪烁,八方各处蠢蠢而动,很快地,慢慢涌现出许多精灵妖物。众妖齐齐朝拜,高喊女娲大仙。

一片呜咽瘆人的叫声,漫布在地面上的怪状惨戚的小妖怪,有的攀爬在石岩上,有的栖息在秃树枝上,黑恶浑浊的气息,污秽遍地,此地生灵皆是恐怖模状。

广袖流云,风清吹过巡视,女娲娘娘仙音款款,说道:“众妖退去。且留下,轩辕坟斜崖青石洞府狐怪。九尾妖,你跟随本座一同离去。”

妖物领旨,速速退去。

俯首在地,白柔的狐尾左右游摆,九尾狐心里的喜意难以掩盖。

香雾缭绕,宫阙仙音,飘渺悬浮的上仙在高高灵台之上。

九尾妖跪在仙宫殿堂之下,娇声说:“娘娘万福,寿无疆,恩泽我族千秋万代。小辈九尾白狐冰灵在此跪安,听候娘娘的差遣。”

纤手一挥,九尾白狐被轻轻抬起,女娲娘娘见到狐脸模样可是尖牙咧咧,白雪般的皮毛透出光泽,红红的舌头吐露在外边,完全就是一副人狐之状。

看罢,微皱眉,女娲神略施小法,就这时九尾白狐的脸上开始刺痛,身体宛如被千万根金针给扎着。

她觉得难以承受,心中不由得大惊害怕,跪地滚打大叫‘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唯恐自己无意间犯下了什么错误,就这样被上仙处落致死。

不一会儿,白狐的痛感稍微减轻些,颤巍巍地站起身。

九尾躯壳的皮毛慢慢地在层层飘落,只得茸茸狐耳在俏动,身后蓬松软软的狐尾妖娆。她发觉自己的头顶上有万般的青丝倾落下,色泽变得乌黑亮丽,而脸上的毛皮也化去无踪影,光滑细腻,粉唇微启,娇小的腻鼻还在轻微嗅动。眉眼之间,她狐媚诱人的意味总在散发不停。

低下头,落下柔顺的秀发几缕在前,九尾狐看了看,丰乳饱满,盈盈蛮腰,而柔软的尾巴在软润的翘臀之上,不住地摆动。感受这细腻白皙的皮肤,她忍不住抬起手来,表现出狐狸儿的习性,用粉舌舔了舔手背。

眨眼顿时,她惊喜万分,女娲娘娘大显神通,赐予她几百年难得修炼的化形之术。

精气蜕变,妖身以人形修炼,将来更能够精进一层。

登即嘤嘤俯身臣拜,九尾白狐身上不着任何衣物,俨然是激动连连,就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卑微的感激之言。

朝下看去,女娲娘娘冷清烟火的神色注视着九尾狐,细细打量后稍微满意了点,虚划一道仙纹符路刻在九尾狐那粉白细嫩的后背上,冰灵顿时妖力大增。

随后,九尾狐慢慢被微冷的云雾包裹起来。等到卷云消散,一位身着素白仙衣的女子在殿堂之下跪拜,毕恭毕敬,不敢擅自起身。

女娲娘娘曰:“九尾妖狐,听候密令:而今成汤寂灭之际,天下无以固业持守,西伯侯圣主应运而生,此乃天意,纵使大商有二十载气运未绝,无可改变也。本座为你褪去妖形,命其隐遁托居于后宫深院,惑乱君心。假以时日,待武王伐纣协助成功。事毕,来日封神修仙正果,皆为你福泽。”

再三叩首,九尾狐冰灵感谢神恩,谨遵女娲娘娘的圣令。

微微点头,女娲娘娘施法挥去。

九尾狐化作轻烟消失,遁去。

****************************

这天,商君主宴客大臣到来,为庆贺闻太师的凯旋胜利,欢畅饮酒。

帝辛举杯走到台下,同座下的闻太师交心换语,过问了几处边疆状况,同时也安排些西边行动的事宜,仔细地述说给闻太师听,闻太师持酒壶倾倒,很是惊讶看他布设计谋,忍不住地点了点头附和,直到酒杯盈满撒到桌边上,才欣然回神,恍若自己在梦境翻醒过来。

待帝辛返回自己的座上,觥筹交错之间,费仲笑对帝辛说:“陛下,四方小国的岁贡经常出现奇珍异宝,全是在翘首听候陛下的命令。陛下可下旨将其罗列起来送到朝歌城中,不是很好吗?”

此话生出,对此感到无趣至极,闻太师冷眼看远桌的费仲,也不想听那些无聊的言语。于是他转过脸,同旁边部将讨论起西边驻守的事务,不去理会费仲的丑陋嘴脸。

这些滋味也太淡乏,帝辛慢慢吃烤肉如此想。

桌上的肉食佳肴,根本没有后世的香料辅佐,甚至也没有酱油来入口美味,烤肉上面只有盐巴和香草,酱醋怕是仍要几百年才有。

他稍稍饮酒,看向费仲道。

“孤对珍宝不是很关心,且饮酒,勿要在这里扫兴。”

听完之后,费仲变得哑口无言,脸面尽失,只得埋头饮酒。他想不通,陛下平日里对奇异珍宝向来喜爱不已,今日观此态度,只能说君王的心思猜不尽。

瞥了眼老友费仲,在那边失落丧气地饮酒,尤浑暗自哂笑,他对纣王说:“陛下,微臣听闻晋州侯苏护有小女儿,名叫妲己,她风姿卓越,能歌善舞,殊为难得的美人也。陛下何不将苏护的女儿收进后宫享受日夜欢愉,想想佳人美酒又美景,岂不欢欣哉。”

帝辛停顿不说,尤浑瞧见他这样,喜上心头,自以为猜中陛下的喜好。

而帝辛想了想,苏妲己,九尾白狐么,不对,也可能还没被附身。不过怎么说,那也是人家伯邑考的恋人,就这样过去邀亲也算是夺人所爱吧。

他摇了摇头,刚想驳斥尤浑,切记君德至上。

情急不得,费仲酒水吐出来,见状匆忙说:“陛下,微臣与都候苏护是表亲关系,让臣前去给他说拢,定是保证成功。也还可叫苏护的传家宝物——紫金灵玉,一同交上来。”

“紫金灵玉又是何物?”推杯倒酒,帝辛呵笑无奈地随意询问道。

费仲瞧了眼尤浑,尤浑在白脸咬牙暗自饮闷酒。

他自己喜笑颜开,娓娓道来:

“说起紫金灵玉,原是出自西岐山,有传言,远古神灵采集奇花异果来酿酒,偶然间滴落一精华液,落在凡间的荒山石岩。逐日月熏陶,采天地精气成为一块宝玉。据说将此玉含放在口中,不消一会儿,如痴如梦,沉溺在梦境里,想心中之所想。”

举酒杯抖,沉默不语良久,帝辛放下脚杯,宣费仲上前来听候吩咐。

费仲赶快上台,俯身侧耳。

他笑起的脸色时而不解,时而又是欣喜不已,不住地点了点头。

尤浑在下方,看得那叫心思痒痒,杯酒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