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河

老板的应答让仲世槐羞愧难当。执掌一国之王,却不知百姓心中所想,执政者为什么而执政,当为民生而执政,民生又谓何?

老板给他这个这个最高位上的执政者上了一课。就像当初他的父王将磨盘送给他和谋杀自己的王兄一样。

他沉默了片刻,便向店家鞠了一躬,道:“老板,今日真是给在下上了一课,国与国之间打仗,无不是为自己的国家之强盛,臣与君议政,莫不是为了让国家更兴隆,自己的百姓生活得更好,但时间久了,无论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还是为臣者,或是苦读数年的智者、习武参军的将帅之才都渐渐忘了宏图大志该落于何处,根究竟在哪里。”

店家老板用十分欣赏的眼神注视着外来之客。

“这位公子,所言甚是,愿高位者,有志者皆能如公子一般有所悟,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也就有福了。”

说着,店家老板便想邀请仲世槐和阿鱼一起用饭。

“公子,已到午时,若公子不嫌弃,可愿在寒舍,与我一家共同午饭。”

仲世槐本就赞赏老板所言,能和他共食一餐,自是乐意之至。

老板朝店里里间呼妻子,妻子应声而来。他笑着对妻子说道:“梅儿,贵客到访,家中好酒好菜快备上,另,请把大舅哥叫来,帮我守上半日店子。”

老板的妻子温和有礼,既有农家妇女的淳朴,又有大家闺秀的待客之礼,才一面,便会让人实实在在地感受中寻常烟火的幸福感。

仲世槐从她的举手投足与眉眼之间,尽可捕捉到桃源生活之安稳,一个平凡女子相夫教子之乐。

围在他家饭桌跟前,老人、小孩,人间自有烟火气,人间自有真情在,一家人真心相对,团团圆圆和和睦睦,这样的生活也着实让他心生羡慕。

虽然他为王,可拖了王的那身衣服,走下王位,说到底,他也只是一具凡躯,母亲在他年幼时之时成为后宫斗争的牺牲品,父亲,见他年少的聪慧之后,才对他抱以厚望,暗地里栽培,将他推到王位上。他一直是那个孤家寡人,而今,好不容易遇到至善的女子阿鱼,但王宫水深火热,自己才被谋算了一番,一个单纯未涉世的阿鱼,入了那地方,又怎可脱得了狼口呢?

想到这里,他内心便无限悲凉。

老板的妻子一个劲地给他和阿鱼夹菜,还一个劲地夸阿鱼,就连老板的孩子也甚是喜欢阿鱼。

在他们和谐的画面里,交织这仲世槐少年时代的孤独。他久久地出神,久久陷入这两种落差之中。

老板叫他喝酒的时候,他干了一杯,便请老板夫妻往后多帮忙关照一下阿鱼,阿鱼有事没事大概就喜欢来这里了。

老板道:“这位公子,要不我就不见外了,我比你年长些许,直接称你为兄弟,可好?”

仲世槐自是高兴:“哥哥不嫌弃我是个外乡人,我自是高兴不已。”

“难得你不见外,哥哥就问上一句,你这么托付可是要走啊,何不就在我们这穷乡僻壤之地落根,看你和阿鱼郎有情妾有意,何苦还要分开。”

仲世槐答道:“哥哥有所不知,我是遭人暗害,无意之中闯入此地,此地实乃俊秀灵逸之地,如若可以的话,我自是愿意在此将养生息,可我尚有家族使命在身,也恐家中横遭变故,为着哥哥今日所言说的那番,我也不该只顾自己的儿女私情而弃大义于不顾,我必得回家处理迫在眉睫之事。”

老板摸摸自己的下巴,甚是欣慰地举起酒杯,又和仲世槐饮了一杯。

“我今日看兄弟这眉宇之间,就知兄弟并非我们这般凡夫俗子,难得兄弟也有如此志向与担当,那你为何不两全,带上阿鱼一起走呢?”

仲世槐又举起酒杯,与老板干了一杯,抿抿嘴唇道:“哥哥不知,你们这隐世之地人心已稳,生活安适,岂不快哉。我刚和你提起,我是遭人暗害,暗害我之人乃我血亲,哥哥可知,我生活那地方,有多少暗箭,有多少表面为友,暗地为敌之人。我自小在那样的环境之中长大,多少是能应对的,况且我有该背负的责任,由不得我选择,可阿鱼不一样,她简单无暇,现在跟着我回去,定会陷入漩涡之中,我只有将那些埋在暗处的刺都拔了,我再来接她才是安全的。”

老板点点头:“你这么考虑是对的,你放心,只要阿鱼有什么需要的,来这里告诉一声,我定会鼎力相助。”

他们前脚迈过店铺门槛,老板后脚就跟大舅哥说起:“阿鱼带来的这位公子,气宇轩扬,才智过人,走一步看散步,冷静睿智,绝非池中之物,不知于阿鱼而言,是福还是祸。

大舅哥不解地道:“既然都非池中之物了,自然是好的了,妹夫为何还说于阿鱼而言,不知道是福是祸。”

老板道:“阿鱼若一直普普通通就在我们这过这闲云野鹤的生活,虽然清贫一些,但快乐洒脱,她会有自己的天空,任她飞翔。但如若有朝一日,自由的鸟靠近金丝笼了,看不见的危险也就来了,鸟是需要自由的,一个人拥有了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便也会失去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大舅哥被老板说的一愣一愣的,还是啥也听不懂的摇摇头。

老板无奈地也摇摇头:“非池中物啊非池中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