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如烟

等了许久,花灯节终于来了。杜衡一大早便到了宋府,帮着打点,期间也来后院找过我,那时我在房间里作画,只见杜衡提着一只兔子花灯跑了进来。

“容儿,你看,我给你做的花灯!”

我放下笔接过他手中的花灯,忽地发现他的手竟如此凉。将花灯放在书案上,握起他的手,边给他搓手边抱怨:

“阿衡哥哥,你都多大人了。你这是在外面疯了多久啊?”

“没疯,做花灯又不是力气活,我越做越冷。不过,也是做出来了,你大哥还做了个走马灯,就是没我的好看。容儿,你不喜欢吗?”

“我可没说不喜欢,对了,你看看我画的画。”

说着我从花灯底下抽出一张画来,上面画的是杜衡胜仗回来在我家门前停马的样子,我递给他说道:

“画的不怎么样,但心意到了。你要是不喜欢,我也可以给别人的。”

我看见他皱眉的样子,便想伸手去夺,可是他一举,任凭我怎么跳都够不着。他一只手轻轻推开我,一只手把画收在怀里。

“不喜欢也不让你给别人。等我贴到我军营里,让我的部下看看他们嫂子的画工。”

我不想理他,一个人出去了,他正想追我,看到了花灯还留在书案上,又回头拿了花灯,边追我边喊:

“哎,容儿,花灯不要了?”

我们俩一直闹到了堂屋,我爹看见杜衡追着哄我,先是笑了笑,又过来把我叫住:

“婉容,不得无礼!杜公子,见笑了。”

“见过宋大人。无妨无妨,哎,容儿,你别跑了。宋大人,失陪了。”

“杜公子不用惯着她,你们俩先去玩吧,过会儿我们就去!”

“好!多谢宋大人!”

说完,杜衡便追出了家门。我跑了好久,实在跑不动了,手撑着膝盖大喘气,杜衡倒跟没事人一样,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知道跑不过我就别乱跑啊,自己出一身汗不难受吗?明明比不过我还那么犟,这说明什么啊,你还得再锻炼啊!不过,为夫倒是可以教你。”

“才不要你教。别得意了,我把你引出来是有正事的。”

“啊?什么事?若是诉说相思之苦的话就算了,容儿的心意,为夫明白。”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今天,婉音好像要和云泽表明心意。但我想看诶,你要不要陪我?”

“婉音妹妹和云泽?这样不好吧?”

“我来是通知你的,反正你去不去我都要去的。”

“不行,我得跟着你,不然你跟着云泽那家伙跑了怎么办?”

“想看你就直说!我再怎么缺男人,也绝对不会抢姐妹的男人!”

“你怎么还缺男人呢?我一个不够吗?”

“去去去,待会咱们跟着他俩就好了。”

过了一会,宋府的几辆马车在街上停下了,车上下来的除了宋府的人,竟多了个贺竹。我跑过去揪住他,悄咪咪地说: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大姐。我给你个机会。这是我的荷包,你说我半路丢了,因为太想和杜衡猜灯谜所以拜托你们去找,等她找的不耐烦了,你就扔到地上,说找到了,听见没有?”

贺竹一脸茫然,接过我的荷包点头应下,便去找大姐了,随后我和杜衡便一路尾随婉音。路上,杜衡问道:

“你刚刚跟贺竹说什么了?他怎么就那么听话的走了?”

“哦,我把荷包给他了,让他和我大姐去给我找荷包。”

“哦。不对啊!你怎么能把荷包给他呢?”

“那我也不能让他们找半天,什么都找不到啊!”

“那你不能给个别的?把你的荷包给个男人干嘛?”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第一次秋猎见到你时给你的荷包,你现在还留着。”

“啊?你怎么知道的?”他一脸坏笑,“偷看我换衣服了?”

“谁偷看你换衣服啊!你那天非嚷嚷着让我给你换药,不就想让我心疼你吗,我给你脱完上衣,看见你的伤后就哭,你转过身哄我的时候荷包被你自己甩出来的。也难为你了,一个荷包,你留了六年。”

“感动吗?感动就亲我口呗!”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跟好了,丢了我可不管你。”

嫌弃完杜衡,我们跟着宋婉音到了间酒楼,她直接上了顶层,看来早就约好了。我跟着她爬上了阁楼,不一会儿又上了屋顶。屋顶果然有人,束发盘坐,身着玄色圆领袍,领口和衣袖有金线绣的纹样,第一个扣子并未扣上,添了份洒脱。他听到房顶来人后回眸查看,笑道:

“婉音,怎么才来啊?等你好久了。”

我连忙躲到屋脊另一侧,我正趴着看得起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我下意识一惊,看着身旁的杜衡,问道:

“又干嘛?”

“容儿,你就没发现我刚刚一直不在你身边吗?”

“没大注意,那你干嘛去了?”

“你不没吃东西吗,去后厨给你换了些糕点,样式挺多的,尝尝吧!”

“没看到我干正事嘛!”

“我是不够你看吗?你看人家的干嘛,你自己没有吗!”

“嘘!小声点!你,我看腻了,偶尔看看婉音这边的不行吗?”我捂住他的嘴,极小声地说。

“婉音妹妹这样好吗?这不就是私会吗?”说着杜衡自顾自的吃起糕点。

“传出去确实不好,那就保密呗!咱俩当初不也天天出来见面吗?”我也拿了块糕点尝了尝。

“这能一样吗?你自己不知道罢了,以前我带你出去都是请示过你爹的,不然你早被罚跪祠堂了。”

“哦,谢谢阿衡哥哥啦!糕点不错啊,挺甜的。”

“一句挺甜的就算了?你不得给我点实际奖励吗?”杜衡笑道。

“哇!快看!婉音过去了,她靠过去了!”

我激动地拍了拍一旁的杜衡,他也急忙探出头来。只见,宋婉音放下酒杯,闭上眼慢慢靠近云泽,云泽愣了愣也闭上眼睛,结果宋婉音朝着满脸期待的云泽吹了口气,又坐回去了。虽听不清说了些什么,但看得出来,云泽因为宋婉音的行为被气的不轻。右臂抱头,把脸侧向左边,宋婉音跑到左边哄他,他就把头偏向右边,来来回回了好多次。最后不知说了什么,他俩相视一笑,一起躺在屋顶上,看着眼前的灯火通明,品着杯中美酒。

我和杜衡看到刚刚宋婉音的主动,也都羞红了脸,于是屋脊南侧是宋婉音和云泽的相谈甚欢,屋脊北侧是我和杜衡的不知所措。我率先开口打破僵局:

“阿衡哥哥,他们进展得挺快的哈!”

“嗯,是挺快。”

随后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杜衡笑了笑,侧过身看向我。

“容儿,我们好像没那样过。”

“嗯,是没有。”

“要不,试试吧?”

我脑袋一热,竟点头嗯了声。反应过来,杜衡已经朝我靠近,屋脊北侧的光不如南侧明亮,昏暗中,我也闭上眼。当我感受到杜衡的鼻息时,宋婉音和云泽突然起来了,我和杜衡连忙睁眼,我这才发现,我们几乎脸贴脸。我连忙用手捂脸,杜衡也把头偏向一侧轻声地咳嗽了一声。宋婉音和云泽下去以后,气氛更尴尬了。杜衡声里夹杂了些许委屈。

“那个,还继续吗?”

“不,不了。该回去了,不然爹娘该担心了。”

杜衡无奈地起身,又拉我起来,我提着花灯,他拎着食盒,我们也从屋顶下去。从酒楼出来后,消失在了人海中。

今年的花灯节,有宋婉清和贺竹的寻荷包,有宋婉音和云泽的佳人共饮,有我和杜衡的“意犹未尽”,我们都有了自己的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