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致南星
那时才想了此生未必再能相见,此时便已不远千里到了京城,时隔半月之余,不知他还是否记得她。
只是堂堂翊王侯府,京城竟无一人告知方位,南星苦苦徘徊数日,又无银钱傍身,将自己搞得如叫花子一般。即便已这样惨了,竟还有人要抓她,南星看得出来者不善,便拼命地逃,可她实在饿得没剩几分力气,还是被人押走了。
她被蒙住了双眼,不知那些人将她带去了何处,她隐隐有些担忧,不由想起话本里的姑娘被卖进什么龙潭虎穴里,早知今日,就该跟楚天翊拿一个信物,也好过如今死无葬身之地。
头顶传来极具威严的声音:“说,你是何人?是何底细?”
一旁的人很粗鲁地为她抽开了蒙她眼睛的布带,突来的光亮有些刺眼,适应片刻后才得以缓缓抬头望向那人,认出那一副好样貌,“楚天翊,我是南星啊!”
她在楚天翊吩咐人为她布饭时,得空简述了这几日的遭遇,“怕是再过几日我饿死了,都无人给我收尸。”
“幸好,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他把头斜斜地支在掌上,看她狼吞虎咽的模样,不由笑道:“那日你捡了我这只渴狼,今日我便捡了你这只饿兔,倒是扯平了。”
南星喝尽碗中最后一口汤,舔了舔嘴角,道:“可你只叨扰了我片刻,我却要叨扰你几日了。”
“无妨,当日我便说过,若他日再见,必有重谢。是我诓你出谷的,害你白白吃了这些苦头,自是要赔罪的。”
南星望了望他,淡淡地笑着,也渐渐猜到,堂堂楚国翊王侯府人们岂会不知?不过见她衣衫粗鄙、不懂事故,怕惹了王室的祸端,无人告知罢了。而有心之人怕是已把消息卖给了王侯府,府中内侍这才将她捕获。
南星听从楚天翊的安排,这几日皆以男装视人,与其兄弟相称。虽未问其用意,不过王室之争,自是小心为上。
适逢佳节,街边热闹无比,集市的东北角有一泉湖水,湖边有极盛大的灯会,灯火映射在湖面的波光粼粼,甚是好看。
南星从未见过如此景象,自是喜爱得紧,又听楚天翊说灯会旁有惊喜,更是开心不已,立刻便跑去了灯会,全然不知楚天翊并未跟得上她。
她却在灯里穿梭不亦乐乎,灯的明暗、颜色、大小,皆有所不同,高低摆放,错落有致,真是极美。
灯会不远处的焰火燃放了起来,南星背对着,未曾看到焰火绽放的美丽,却被这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声响吓得仓皇蹲下了身子,那声响极大,像是要把她的心肺震裂一般,她死死地捂着耳朵,亦听不到楚天翊一声声焦急地呼喊。
焰火将夜空照的忽明忽暗,茫然间,南星只觉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拉走了,渐渐听不到巨响,她才缓缓松下手,睁开了眼睛。
面前之人一袭白衣,戴着帷帽,将容貌遮了个严严实实。
“你爱他?”这话既像在问她,又像是肯定她。
南星懵住了,反应几许才问道:“你是何人?”
对方不曾回答,却渐渐逼近,“你害怕焰火,害怕巨响,在你最需要他之时,他在何处?若我方才不曾将你拉出,你便会在仓皇中误推了灯火,莫非想通过失火来让他寻到你吗?”这话的语气不像推测,就仿佛肯定会发生一般,南星不由感到头皮发麻,“你、你到底……”
“他从不会把你放在首位,莫错付了真心。”那人说罢便走了,白衣混在人群中倒也很是容易,不多时便失了踪影。
南星思索得渐渐呆了,不知过了多久,她耳边重新听见了喧闹的声响,还伴随着楚天翊一声声的呼喊。不知他是从何处蹿出来的,一把拉过她的手臂,打量她的全身,“你还好吗?可曾受伤?”
看到他那句话便立刻回响在耳边:“他从不会把你放在首位,莫错付了真心。”她怔了怔,抿了抿嘴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他现下尚且如此紧张她,那以后……
她居然想到了他们以后?他们会有以后吗?
楚天翊的唇抿成了一条线,声音却温柔似水,“若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南星尚不知该如何回他,只见他朝后张望了一下,继而绕到她身后,在她耳畔轻吐:“看天上。”说罢便用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南星抬起头便看见了焰火,绽放的那一瞬她还是不由自主了后闪了一下,恰好靠在了他坚实的胸膛上,她感到耳上的手堵得又紧了几分。心里竟也没那么怕了,她缓缓将眯着的双目松开,直视了漫天绽放的焰火。
原来它声响这样大,竟也有这般美丽。
心底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为何绚丽之物偏有着令人恐惧之处?我喜欢焰火,却也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