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女首辅

侧耳倾听了瞬,又继续道:“想来也是,之前是本侯与王将军对周大人你所望过高,错看了你,若你实难当大任,那本侯便与王将军自行调查。”

话音落下,他将嘴里的狗尾巴草取下来,扔到一旁。

接着拍了拍双手,站起身,掸了掸沾上灰尘的衣袍,抬脚往外走。

这时,身后房门“咯吱”一声,打开了。

周疏面无表情走出来,“小侯爷,人已死,但那些物资还在,我们照样可以顺藤摸瓜,将其余逆党捉拿归案。”

“哦?”温昱庭往外的步子一顿,转身,好整以暇盯着她。

“看来周大人是胸有成竹,早已知晓那些物资所藏之地了。”

“非也。”周疏摇头。

但她可以将藏匿物资的地点给找出来。

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朝他作了个揖,“请小侯爷前去正堂等候,待下官简单梳洗一番,便前来商议。”

“好。”温昱庭非常爽快地答应,“本侯与王将军在前厅等着你。”

说完,潇洒转身,离开了。

待他走后,周疏深深呼吸一口,往院子另一侧的卧房走去。

如今拂袖不在,伺候她梳洗装扮的人换成了新来的小丫鬟。

小丫鬟唤茂玉,年仅十四五岁,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

每次为她束发戴冠时,都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公子,这几日您没休息好,眼下乌青,眼眶也有些红肿,不若奴婢去打盆热水过来,用热毛巾帮您敷敷眼睛吧?”

茂玉为她梳好发髻,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心疼道。

铜镜里的人十分瘦削,面青唇白,脸上没什么血色。

就连平日里明亮的眼眸,此刻也黯淡无光。

眼下一圈乌黑,若是半夜出现,定要误以为是什么厉鬼前来索命了。

周疏看着镜子中皮包骨似的,面色惨白的人,对茂玉吩咐道:“茂玉,我这脸色让兄长瞧见,定会吓到他,你帮我……”

说到此处,她突然收了声。

她倒是忘了,如今周晖双目失明,瞧不见她带病色的脸。

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右手小幅度地挥了挥。

“你先下去吧。”

茂玉瞧着她烦心的模样欲言又止,但到底什么也没说。

只朝她背影福了褔身,听话地出去了。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周疏撑着脑袋,懒洋洋地撩起眼皮,看着镜子中的人。

良久,她双手撑在桌子上,整理了下衣襟,起身,缓步往正堂去。

她身子骨本就不好,这几日又因着阿花去世伤心难过,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吃不喝,滴水未沾。

虚弱得很。

往常只需一盏茶的路程,今日她硬是走了快一炷香的时间。

温昱庭从她书房离开,来前厅已过去将近一个时辰了。

他倒是不急,悠闲地坐在上首品着茶。

但王友贤是个急性子,见周疏迟迟不现身,不由得来回在前厅里踱步。

时不时搓着手,往外望一眼。

没见到周疏的身影,又走回去与温昱庭确认。

“小侯爷,你当真听清楚了?是周大人让你我在此等他的?”

他问完又急不可耐地,“不然你我前去找他吧?周大人身子骨弱,这些时日又为阿花伤心,免得让他折腾。”

“王将军,你急什么?”温昱庭不紧不慢地品一口茶,放下茶盏。

“本侯年轻力壮,双耳灵敏,两只耳朵都听得真真切切,周大人既已让你我在此等他,你且安心等着便是了。”

说话间,余光瞥到一抹淡色身影。

温昱庭:“来了。”

闻言,王友贤立即迎了过去。

“周大人?”见她脸色不好,到嘴边的话,滞了一瞬。

“周大人,你没事吧?”

“多谢王将军关怀,下官无碍。”周疏朝他道谢,又向那边坐着的温昱庭行了一礼。

“小侯爷。”

“周大人脸色如此之差,快坐吧。”伸手指了指身侧的位子。

王友贤附和:“是是是,周大人快请坐。”

周疏与王友贤一左一右在温昱庭旁边坐下。

刚落座,王友贤便迫不及待地发问:“周大人,不知你让我和小侯爷在此等候,是要与我们商议何事?”

闻言,周疏往温昱庭方向看了眼,只一眼,便敛下视线。

面无表情地开口。

“王将军,如今部分反贼虽已身死,但赈灾物资至今还下落不明,下官找你与小侯爷前来,是想共同商议一下,有可能窝藏物资的地点。”

听完她的话,王友贤也往上方看了眼。

温昱庭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茶盏。

嘴角从始至终带着抹弧度。

“王将军,周大人,你们都看本侯作甚?”说着,他散漫地将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

“本侯可是天下第一纨绔,出了名的草包,可想不到能窝藏朝廷物资的地方。”

“此事无需小侯爷操心。”周疏凉凉地打断他,“下官今日仔细翻看了张茂安记录的账本,发现有一处地方,都被我们给遗漏了。”

“何处?”

周疏:“刺史府。”

闻言,温昱庭冷嗤一声,“周疏,莫不是这几日你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痴傻了不成?”

“数万两赈灾银,还有那么多粮食,一个小小的刺史府,哪能装得下?”

“况且在那个山洞里,你也看到了,私铸兵器,那么多铁匠与武器,瞬息间被运走,这是何等庞大的工程?”

他语气不屑,“本侯虽是个草包,但也没蠢笨到如此境地,周大人你就勿要寻本侯与王将军的开心了。”

周疏神情未动,“若将灾粮分批次送往湘州城内各大米店呢?”

她声音平淡。

一席话却如巨石投入湖底,激起一阵涟漪。

这一下,不光是王友贤,连温昱庭也被她的话惊得立马站了起来。

“你是说孙垚利用职权之便,将灾粮转手倒腾再卖给湘州城内的米店?”

“嗯。”周疏肯定地点头。

先前她百思不得其解。

既泗溢县遭受天灾,粮食短缺,那为何湘州城内的粮食却供有于求,还未被哄抬涨价。

运到泗溢县的灾粮又如何一夜之间不翼而飞。

此前她们所有人都以为,定是早被转移出城了。

但经过山洞被炸毁一事,她突然想到,转移灾粮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它变成与商铺正常销售的米粮无异,再卖给城内的百姓们。

这样一来,便无从查起,死无对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