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女首辅
某处院子里,张茂安一脸焦急地搓着手,来回在大堂里走动。
见萧元朗从外进来,双眼一亮,三步并做两步,一把扯住他衣袖。
“王公子,你可算回来了?外面情况如何了?”
萧元朗面无表情睨了眼他扯住自己衣袖的手,眼里戾气一闪而过。
用扇柄拂开他手。
语气淡淡地开口。
“张大人,不是在下不想帮你,实在是外面风声太紧,现在除了周疏与温昱庭,还有孙垚在暗中虎视眈眈盯着你。”
“在下一介商贾,如何有那通天的本领将你送出湘州城?”
他话音刚落下,张茂安眼里的光黯淡了下来。
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见他好整以暇坐进椅子里,又连忙弯腰倒了杯茶,递到他手中。
“王公子,您既能让人将本官从县衙内救出来,想必您定有办法送本官出城。”
他笑得谄媚,低声下气地恭维他。
萧元朗双手把玩着风扇,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见有戏,张茂安姿态越发谦卑,甚至在他脚边蹲下身子,替他捶腿。
萧元朗对他软骨头一个,没志气的样子十分不屑。
眼神讥讽,慢悠悠收了腿,避开他替自己捶腿的手。
“张大人,您是县丞,在下一介布衣商贾,怎敢劳烦您伺候在下。”
“王公子您是本官的救命恩人,受得的。”张茂安用那张油腻腻的胖脸,挤出一抹讨好的笑容。
本就只剩一条缝的眼睛,此刻再一笑,立马与脸上的肥肉挤成一团,只剩一个小黑点了。
萧元朗似笑非笑,握着扇柄在他眉间点了点。
“张大人这般礼贤下士,不失为个好父母官,在下就算是拼上身家性命,也定要帮张大人死里逃生。”
他的话无异于是给了张茂安一颗定心丸。
当即点头哈腰地朝他磕头道谢,完全没有一丝文人风骨。
萧元朗盯着他肥胖的身子,眯了眯眼眸。
接着伸脚往他肩膀上踢了脚。
张茂安被踢出三步远,也不恼,脸上仍笑嘻嘻地,像条狗似的,手脚并用,没多时,就又爬到了他脚边。
“王公子,你若喜欢,便再踢本官几脚。”
说着,双手捧住萧元朗右脚,往自己身上招呼。
无趣,实在无趣。
萧元朗嘴角顿时垂了下去,抿直成一条直线,眼里没有半分温度。
像盯着个死人般盯着他。
张茂安被他眼神盯得心头发慌,不停流着冷汗。
除去他粗重的喘息声,大堂里什么声音也没有,静悄悄的,死一般寂静。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功夫。
心腹快步从外而来,走到张茂安身旁,对着萧元朗单膝下跪,禀告。
“主人,事情已成。”
“很好。”闻言,萧元朗握着扇子一敲手心,声音无比愉悦,“这一次,周疏又有的忙了。”
听他这般高兴,张茂安从地上抬起头,小心翼翼觑他一眼。
他绿豆大的小眼睛刚撩起眼皮,就被萧元朗抓了个正着。
萧元朗唇角含笑,忽略他畏惧自己的眼神,朗声笑道:“张大人,你出城的事,成了。”
张茂安不明白,怎么自己就能出城了。
尽管不懂,但听到自己能出城了,他还是不由得高兴。
冲萧元朗道完谢,得到他首肯后,擦着汗从地上爬起来,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方才可真是吓死他了。
张茂安一边擦着汗,一边劫后余生地想着。
他口干舌燥得很,见萧元朗和心腹在说话,没空管自己。
做贼似的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口。
温热的茶水刚润湿口腔,还未来得及吞下,就听得萧元朗喊他名字。
“张大人。”
“我在!”他吓了一跳。
慌慌张张咽下喉咙里的茶水,又因动作太急,呛到了。
“咳,咳咳——”
萧元朗不虞地蹙着眉,用扇掩面。
这一下,张茂安连咳都不敢咳了。
双手拼命捂住嘴,压抑住喉间痒意。
一张肥头大脸憋得通红。
一旁心腹瞧着他这滑稽的模样,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碍于萧元朗,硬生生给憋住了。
萧元朗斜眼睨着身边心腹,声音发冷,“想笑就笑。”
心腹摇头,可转眼看到张茂安,彻底忍不住,大笑出声。
“哈哈哈——”
张茂安被无情嘲笑了,敢怒不敢言,如今寄人篱下,就连个下人,也敢对他不敬。
待他出去后,定要……
“张大人,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定要后面的豪言壮语,雷霆手段,还未想完,就被萧元朗面无表情给打断了。
他当然不敢说实话。
“本官只是在想该如何感谢王公子您?”
萧元朗盯着他表情,似信非信地“哦”了声,没深究他话里的真假。
用扇子轻轻敲着自己眉心,略微苦恼道:“若张大人真想感谢在下的话,现下就有个好机会。”
张茂安:“什么好机会?”
“泗溢县后面的那座山,塌了。”他答非所问。
这下,把张茂安说得更是一头雾水了。
那座山塌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看出他心中的不解,萧元朗朝心腹使个眼色。
心腹立即会意,上前一步,对张茂安道:“张大人有所不知,泗溢县后面的那座大山上有一处洞穴,高三丈,深不见底,今晨那处洞穴发生了爆炸,现场遗留下了许多废铁。”
话,点到为止。
张茂安好歹也做了十多年的县丞,瞬间便明白过来其中猫腻。
那哪里是什么洞穴?那是孙垚那厮谋逆的证据。
见他已明白了,萧元朗摇着扇子问:“张大人,您为官数十载,可想通其中的缘由?”
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便是要张茂安自己接下这桩差事。
说是“请”他帮忙,但若他敢不答应,别说是出城,便是能不能活过今日,也未尝可知。
张茂安快速在心里盘算着,计较完轻重缓急,他拖着肥胖的躯体来到萧元朗跟前,朝他拱手作揖。
“孙垚那厮在湘州盘踞多年,横征暴敛,作威作福,就连朝廷下派的赈灾银两,他也敢打主意。本官身居下位,受他威胁,实乃迫不得已,现如今他竟敢私铸兵器,意图谋反,本官身为大梁子民,定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乱国殃民。”
萧元朗漫不经心地摇着扇子,“张大人高风亮节,在下佩服。”
“只在下一介商贾,有心无力,揭穿孙垚阴谋一事,便只能仰仗张大人了。”